第684章 無終伏誅,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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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記憶的回溯,隨著那包裹核心的黑氣被不斷蒸發剝離,無終那龐大的魔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
    掙紮的力度越來越微弱,嘶吼也漸漸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意義不明的嗚咽。
    它仿佛正在褪去那層厚重汙穢的外殼,顯露出內裏一點微弱卻純淨的光芒。
    這個過程,在識海這超越時空的維度中,仿佛持續了億萬年,又仿佛隻是一瞬。
    終於。
    那滔天的黑氣散盡了。
    那淒厲的萬鬼哀嚎平息了。
    隻剩下一點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純淨得不染絲毫塵埃的瑩白光點,靜靜地懸浮在王守庸的掌心之下。
    這便是,被剝離了所有汙穢,回歸了最初本源的……滄玄聖靈本源。
    王守庸緩緩睜開了眼睛。
    隻需要吞噬這至純的聖靈本源,他的生命本質便可突破某個難以言喻的界限,邁上一個全新的台階。
    但他卻沒有第一時間吞噬。
    因為他感知到了,這本源,似乎有了些動靜。
    他心念微動,那點純淨的本源之光閃爍了一下,在他麵前的地上,緩緩凝聚成形。
    不再是遮天蔽日的魔影,而是一個近乎透明的,如同初生嬰兒般蜷縮著的虛幻的人形輪廓。
    它靜靜的躺著,氣息微弱到了極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散。
    這便是剝離了所有之後,僅存的屬於無終的最後一點意識烙印。
    它已無法稱之為無終,隻是一抹即將徹底歸於虛無的殘響。
    “無終?還是……終?”王守庸平靜問道。
    無終渙散的感知仿佛穿透了識海潔白的天空,茫然地投向那並不存在的,更高遠的蒼穹深處。
    在它那終結一切的感知裏,本該是冰冷蒼白的虛無,卻奇異地浮現出了畫麵。
    湛藍的天空……
    潔白的雲朵……
    溫暖的陽光……
    彌留之際,它的意識不受控製地回溯。
    它仿佛又回到了那片開滿小白花的溪穀。
    夕陽的餘暉溫暖而柔和,給山穀鍍上一層金色。
    風過處,無數潔白嬌嫩的小白花在綠草間輕輕搖曳,如同散落的星辰。
    懷中,那個名叫“星火”的姑娘,白發如雪,幹枯的身體輕得幾乎沒有重量。
    她的生命之火,如同風中殘燭,搖曳著最後一點微光。
    她渾濁渙散的眼睛,努力地聚焦在它那冰冷虛幻的臉龐上。
    枯瘦得如同幹柴般的手,顫巍巍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一點一點……觸碰到了它的手腕。
    “真冷啊……”
    她的聲音微弱得像歎息,氣若遊絲,每一個字都耗盡著她最後的力氣。
    “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她的氣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逝。
    山穀裏小白花依舊無知無覺地搖曳著,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星火那雙即將永遠閉上的眼睛裏,最後的光芒是溫柔而深沉的哀傷。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手指極其輕微地,近乎愛憐地,摩挲了一下它那冰冷的身體——這個陪伴了她從青春到腐朽,卻始終不曾改變的怪物。
    那時懵懂的終,是混沌初開孕育的聖靈。
    它不懂什麽是冷,什麽是離別,什麽是死亡。
    它隻知道,這具漸漸冰冷的軀殼裏,那讓它感到莫名舒適,讓它想要靠近的光。
    那份名為星火的生命氣息,即將徹底熄滅。
    它本能地吸收著。
    吸收了星火消散的生命力,吸收了那份深沉入骨的哀傷,也吸收了……死亡冰冷的觸感。
    那是它第一次,被注入了不屬於聖靈的,複雜的東西——悲傷。
    一種冰冷而沉重的情緒,在它純淨的核心中,種下了第一顆異變的種子。
    可以說,如果沒有這顆種子,或許即便轉世,終還是終,而不是如今的無終妖祖。
    此刻。
    剝離了一切汙穢與力量,回歸最純淨的無終,躺在王守庸識海冰冷的地麵上。
    它那即將徹底消散的微弱意識,終於清晰地感受到了星火口中的冷是什麽。
    那虛幻的黑色人影輪廓,極其微弱地蜷縮了一下。
    仿佛一個在冰天雪地裏凍僵的孩子,本能地想要尋求一點點溫暖。
    然而此刻的它,卻連蜷縮的力氣都微弱得無法完成。
    它渙散到了極點的目光,似乎終於艱難地聚焦,落在了身前靜立的王守庸身上。
    一個微弱到如同遊絲,仿佛隨時會被意識本身崩斷的意念,帶著一種孩童般的,純粹的迷茫與悲涼,斷斷續續地傳遞出來。
    “妖魔……”
    “就……一定……要……死嗎……”
    這不是怨恨,不是質問,而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質的,對既定命運規則的困惑。
    像一個懵懂的孩子,在熄滅前,問出關於世界規則最簡單也最殘酷的問題。
    王守庸看著地上這縷即將徹底消散的純淨殘響,頭一次沉默了。
    這片白茫茫的識海空間,時間仿佛凝固了片刻。
    然後,他開口了,聲音平靜得如同陳述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是的。”
    沒有解釋,毫無修飾。
    如同陳述太陽東升西落,陳述水往低處流淌。
    地上那虛幻的身影,似乎聽到了。
    它那渙散的目光仿佛想要再看向王守庸,想要點一點頭表示理解了,或者想要再看一眼這個終結了它萬古存在的存在。
    然而,終究連這最簡單的一絲動作,它也無力完成了。
    最後一絲微弱的意念,悄然飄散開。
    不再是迷茫,不再是悲涼。
    奇異的是,如今的它,帶著一絲仿佛卸下了萬古重負的,解脫般的平靜。
    終於要結束了。
    恍惚間。
    那片夕陽熔金,開滿小白花的溪穀,再次無比清晰地浮現。
    星火就躺在那裏,白發蒼蒼,皺紋深刻,卻對著它溫柔地笑了。
    這一次,它仿佛清晰地看到,星火向她伸出了手。
    那隻枯瘦的,布滿歲月痕跡的手,仿佛穿越了時空的阻隔,穿透了生死的界限,溫柔地握住了它那冰冷了不知多少億萬年的手。
    一股難以言喻的觸感,瞬間彌漫了它即將瓦解的整個身軀。
    一半是刺骨的冰冷。
    另一半卻是一種奇異的,仿佛帶著芳草與泥土氣息的溫暖。
    這冰與暖的交織,如同最後的救贖,淹沒了它。
    這一刻,它那虛幻模糊的臉龐上,似乎勾勒出了一抹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笑意。
    “……真好。”
    一個無聲的意念,如同塵埃落定,消散在這片純淨的識海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