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61 魂鎖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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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黎的至渝小館,油氈布棚頂積著三十年的煙火氣。段怡安推開吱呀作響的竹簾時,正撞見他在顛勺爆炒牛肝菌。鐵鍋邊緣翻起的火苗裏,菌傘背麵的辣子醬詭異地凝成儺麵圖騰。
&34;段小姐來得巧。&34;李黎脖頸處的青紫紋路隨顛勺動作起伏,像條盤踞在鎖骨上的毒蛇,&34;新菜&39;陰熗三鮮&39;,拿三十年的辰砂老醋調的味。&34;
段怡安的筷子剛觸到發黑的菌褶,整盤菜突然滲出粘稠液體。褐紅色汁水在桃木桌麵上蜿蜒,拚出&34;未易不得出&34;的陰文。後廚傳來陶罐炸裂的脆響,標著&34;1943.王&34;的青花瓷甕骨碌碌滾到腳邊,半截泡發的腎髒從裂縫擠出,翡翠扳指卡在輸尿管間泛著幽光。
&34;又開始了。&34;劉廂的犀角筆挑開暗門珠簾,筆尖沾著的朱砂正往湘繡繈褓上滴落,&34;上個月典當&39;父女情分&39;的老王頭,這會兒該在奈何橋排隊了。&34;
段怡安摸出青銅鼎耳碎片,彈孔邊緣的銅鏽突然發燙。碎片在桌麵投下扭曲陰影,竟與老王頭腎髒上的扳指投影嚴絲合縫。李黎的炒勺&34;當啷&34;砸在鐵鍋沿,蒸汽凝成的儺麵睜開了第三隻眼。
&34;令尊二十年前典當的東西,&34;劉廂用筆尖挑起繈褓裏的銀鎖,&34;可不止是段家的父子親情。&34;
銀鎖正麵鏨著德文&34;nac&34;,背麵卻用苗疆密文刻著段怡安的生辰八字。鎖芯裏卡著半片帶血的白大褂殘布,苦杏仁味混著屍蠟氣息撲麵而來——與她父親書房暗格裏的1937年奉天醫院檔案如出一轍。
易世坊地下室的青銅鼎正在滲血。
段怡安將鼎耳碎片嵌入缺口時,三百枚銅釘從梁柱間暴射而出,在虛空組成奉天城地圖。劉廂腕間的銀鐲撞出摩斯電碼的節奏,釘帽上的德文字母&34;nac&34;隨聲調變換排列,最終定格在奉天醫院坐標。
&34;當年德國人的苦杏仁苷,可不是治病的。&34;李黎掀開地磚,露出浸泡在陳醋裏的銅釘陣眼,&34;你父親把變異藥劑封進青銅鼎時,用的可是段家祖傳的&39;血親鎮魂&39;。&34;
銅釘突然集體震顫,標著&34;段周氏丁醜年鎮&34;的黑陶甕從壁龕跌落。封泥上的唇印裂開縫隙,段怡安母親跳儺戲用的五彩麵具從甕口擠出,左眼窟窿裏插著枚生鏽銅釘。
&34;看看這個。&34;劉廂用犀角筆挑開麵具,內側用血寫著段怡安的乳名。當筆尖觸到&34;安&34;字最後一橫時,整麵牆的骨灰甕應聲炸裂,三百具懸棺從天花板轟然降下。
段怡安忽然聽見銀鈴聲。穿百褶裙的女人從懸棺縫隙閃過,缺失的衣角與她勘察服內襯的苗繡殘片完美契合。當她追到第七具懸棺前,棺蓋上的北鬥七星釘突然倒轉——正是父親書房暗格裏那張失蹤的奉天醫院平麵圖。
梁以涵的銀鐲在供桌上叮當作響。劉廂用犀角筆蘸著女兒胎發灰,在黃表紙上畫出借陰壽的符咒。燭火突然轉綠,供著的糖醋排骨長出黴斑狀菌絲,拚出&34;還剩三十七日&34;的德文藥方。
&34;當年旖諾胎死腹中,是她母親用三魂換的。&34;這消息還是成為執筆人之後林摯透露給他的。
劉廂的筆尖刺破紙人眉心,血珠滲入段怡安帶來的青銅鼎耳,&34;如今陰債到期,要拿三百活人魂續命。&34;
段怡安忽然看清鼎耳彈孔裏的血漬——那根本不是彈孔,而是用銅釘貫穿嬰兒頭骨留下的創麵。供桌下的暗格裏,劉旖諾的臍帶正纏繞著半片染血的白大褂,布料邊緣的縫線與1937年奉天醫院製服完全吻合。
李黎的炒勺突然插進青磚縫,熗鍋的辰砂粉在虛空凝成《贖魂令》。&34;三年前我典當&39;恐懼&39;時,他們往我傷疤裏種了辰砂釘。&34;他扯開襯衫,心口處的銅釘正滲出黑色黏液,&34;現在該收利息了。&34;
地下室傳來陶罐碎裂的脆響。標著&34;段周氏&34;的黑陶甕炸成齏粉,五彩儺麵裹著段怡安嬰兒時期的虎頭鞋滾到腳邊。當她想拾起時,銀鎖突然扣住手腕,鎖芯裏伸出無數發絲纏住儺麵眼窟窿。
&34;母親!&34;段怡安的尖叫驚飛梁上紙人。穿百褶裙的身影從懸棺後閃過,缺失的衣角與她勘察服內襯的苗繡嚴絲合縫。銀鈴聲催動銅釘矩陣重組,在牆麵映出父親焚燒藥方的剪影——他燒的根本不是德文藥典,而是曆代執筆人與陰界簽訂的贖魂契。
李黎的熗鍋聲裏藏著招魂鈴的節奏。三十年陳醋正在腐蝕青銅鼎腳的銅釘,酸霧中浮現出1937年的製藥場景:段明德將苦杏仁苷注入銅鼎,鼎身刻著的&34;易世坊丁醜年製&34;在藥液裏泛著屍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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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當年德國人用鎮魂釘治礦瘟,結果把活人變成了陰陽界的楔子。&34;劉廂的銀鐲裂開細紋,鐲內刻滿德文死亡名單,&34;你父親改良配方後,釘子裏摻了段家血脈。&34;
段怡安忽然明白勘察服上的彈孔補丁從何而來——那夜在奉天醫院,父親的白大褂就是被這種銅釘擊穿的。她腕間的銀鎖突然發燙,鎖芯裏卡著的半片白大褂殘布,正是父親遇襲時被釘入青銅鼎的衣料。
梁以涵的紙人在火盆中蜷縮,灰燼拚出婚書隱藏條款:&34;若陽壽未盡,典當人需代受陰債。&34;劉廂的犀角筆突然折斷,筆管裏流出黑水中浮著女兒乳牙,&34;當初她用母女緣分換旖諾重生時,早就把自己押給了陰界。&34;
地下室突然地動山搖。三百懸棺集體開啟,每具棺內都湧出發黑的福爾馬林液體。李黎的熗鍋鏟插入地縫,辰砂粉與屍水混合後在空中凝成血色儺麵:&34;以三十年庖廚心血,換十萬遊魂歸位!&34;
段怡安將苗繡殘片按在鼎身,金線突然勒入皮肉勾出辰州地脈圖。當她摸到彈孔邊緣的銅綠時,無數記憶灌入腦海:自己百日宴那夜,母親正是用這把青銅鼎跳的鎮魂儺舞。
易世坊的雕花門楣在雨中炭化。段怡安攥著半塊鼎耳,看見銅釘矩陣在虛空重組出陰陽界門。劉廂用最後氣力將婚書投入火盆,亡妻的虛影抱著旖諾站在奈何橋頭,裙擺的血儺麵與鼎身紋路完美契合。
&34;該結賬了。&34;李黎心口的辰砂釘突然爆裂,青紫紋路已結成鎖鏈纏住三百懸棺。當他揮動炒勺擊碎&34;李記飯莊&34;的典當契約時,所有熗鍋用的陳醋突然倒流,將銅釘腐蝕成鐵渣。
段怡安腕間的銀鎖自動開啟,鎖芯裏掉出父親親筆寫的贖魂契:&34;今典當段氏女紅塵緣分,換陰陽兩界三十七年太平。&34;她突然明白母親為何總在跳儺舞時撫觸小腹——那缺失的衣角下,藏著用血繡就的鎮魂符。
整棟建築開始坍縮成青銅鼎耳。劉廂的犀角筆在虛空畫出最後符咒,筆鋒掃過處,亡妻的紙人化作灰燼滲入地縫。當段怡安將苗繡殘片投入歸墟之眼時,所有銅釘突然靜止,陰風裏傳來母親最後的儺戲唱詞。
三個月後,&34;至渝小館&34;的燈籠照常亮起。段怡安咀嚼著新菜&34;陰陽熗炒&34;裏的枸杞,發現朱砂染紅的表皮刻著微縮辰州符。穿百褶裙的小女孩蹦跳著遞來食盒,糖醋排骨在碟底拚出&34;謝&34;字,銀鎖在晨曦中泛著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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