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4 斷命香
    辰州城隍廟的飛簷上掛滿人皮燈籠，段怡安躺在青石供桌，傷口滲出的銀絲在月光下泛著屍蠟冷光。劉廂用苗刀割開她胸前衣料，刀刃觸到絲線時突然騰起青煙——那些銀絲竟在吞噬鐵器精氣。
    &34；這不是凡間的傷。&34；李黎將翡翠殘片貼在段怡安心口，玉石表麵立刻爬滿蛛網狀血紋，&34；血線師的本命絲斷了七根，需用辰州符師的‘三才續命陣’。&34；
    梁以涵掀開隱藏在易世坊主廳角落的暗格，取出一卷泛黃的《湘西趕屍錄》。書頁間夾著片青鱗，觸碰時浮現出薑瀲在辰州城牆刻符的畫麵。鱗片背麵沾著暗紅血漬，竟是三十年前師父留下的守門人精血。
    五更梆子響過三聲，周瘸子的符攤飄來腥甜味。老符師正在給紙人描眉，朱砂筆尖蘸的不是墨，而是從守宮尾巴擠出的血。&34；要畫三才符，需三味引。&34；他掀開褡褳，掏出個青銅羅盤，&34；守門人三歲前的記憶、血線師仇家的心頭肉、應龍逆鱗上的晨露。&34；
    梁以涵劃破手腕，血珠滴在羅盤瞬間凝成儺母梳妝圖。周瘸子突然慘叫，手中辰砂筆炸成碎片，筆杆裏掉出半截幹枯的嬰兒手臂——掌心赫然刻著段怡安的命紋！
    &34；造孽啊！&34；老符師踹翻符案，人皮燈籠裏的銀剪殘片突然暴起，在段怡安周身織成血色繭蛹。繭中傳出嬰兒啼哭，梁以涵的守門人刺青突然離體，化作青藤纏住血繭。
    寅時三刻，血繭裂開縫隙。段怡安爬出時瞳孔變成蛇類的豎瞳，指尖纏繞的銀絲泛著龍涎香。她扯斷腕間血線，虛空畫出儺母鎮魂符，易世坊所有銅鏡同時映出血儺燈影像——燈座嬰兒的眼珠正在融化！
    苗疆十萬大山的岩壁上，千年蠱洞的人麵蛛圖騰在雨中蠕動。李黎將翡翠殘片嵌入蛛眼，石門開啟時湧出粉色蠱霧。劉廂的苗刀剛觸霧氣便結滿蛛網，網上粘著的哭臉蜘蛛正滴落屍油。
    &34；退後！&34；段怡安割開掌心，血霧逼退蠱蟲。她的傷口已蔓延到脖頸，銀絲在皮下編織成儺麵紋路。梁以涵突然按住她心口，守門人刺青滲出的青霧裏，浮現師父抱著女嬰跪在蠱鼎前的畫麵。
    屍蠱河的水泛著青銅鏽色，河底沉著無數刻滿咒文的頭骨。劉廂劈開攔路的腐屍，刀刃卻被骷髏咬住。梁以涵將守門人血滴入河水，浮起的血霧竟凝成應龍虛影：&34；取蠱王需獻祭至親血脈......&34；
    段怡安突然搶過翡翠殘片，在手腕刻出《龍骨婚書》殘章。血珠濺上青銅蠱鼎時，鼎身饕餮紋化作活物，巨口將她吞入。眾人聽見鼎內傳來啃噬聲，接著是她癲狂的笑：&34；師父，原來你在我骨頭裏養蠱！&34；
    蠱鼎炸裂時飛出的不是金蠶，而是半截龍骨。龍骨折斷處爬出銀線蠱蟲，額頭的儺母剪花圖騰與段怡安傷口紋路如出一轍。李黎的翡翠突然映出驚人真相：血線師血脈竟是儺母馴養蠱王的容器！
    子夜時分，段怡安傷口爆開銀絲，在洞窟頂端織成巨大儺麵。麵具墜落的瞬間，梁以涵看見薑瀲將應龍逆鱗嵌入女嬰天靈蓋——那女嬰繈褓上，繡著段怡安的生辰八字。
    沅江夜霧裏漂來七盞綠燈籠，黑篷船頭的老嫗手持引魂幡。四十九個青銅鈴鐺隨波搖晃，每個鈴舌都是截小指骨。&34；渡魂舟的船資要收因果。&34；她煙鍋指向段怡安心口，&34；或者用守門人的婚契線。&34；
    劉廂踏進船篷時踩碎塊木板，裂縫裏滲出暗紅血珠。李黎用翡翠照去，發現整艘船是用合葬棺木拚成，每塊木板都刻著殉情者的姓名。梁以涵的守門人刺青突然刺痛，船底附著的癡魂正在撕扯她的魂火。
    &34；我要她與應龍的姻緣線。&34；老嫗的蛇尾纏住梁以涵腳踝，&34；或者，這位郎君與守門人的初遇記憶。&34；桅杆上的人骨燈籠突然爆燃，火光中浮現劉廂抱著梁以涵，在血儺燈下躲避追殺的往事。
    當劉廂被迫交出記憶光球，船槳突然長出他的麵容。梁以涵在漣漪中看見驚人畫麵：原來他們的相遇是薑瀲將應龍記憶封入劉廂魂魄所致！渡船行至孽鏡灘，水麵倒映出段怡安前世的守門人身份——她竟是薑瀲流產的胎兒轉世。
    血月當空時，船頭燈籠同時炸裂。段怡安體內飛出七十二根血線，將黑篷船裹成繭蛹。繭中傳來薑瀲的歎息，梁以涵的守門人刺青化作青藤刺入血繭。當青藤抽出時，帶出半幅染血的《龍骨婚書》，段怡安的名字赫然列在薑瀲與應龍之間。
    白骨碼頭的屍香魔芋綻放時，並蒂花蕊裏坐著昏迷的周瘸子。他手中攥著另外半幅婚書，拚合瞬間，整株魔芋化作薑瀲模樣。應龍虛影從梁以涵刺青中飛出，龍爪貫穿薑瀲心口：&34；這千年局該結束了！&34；
    段怡安突然揮剪斬斷婚書，銀剪爆出的血霧裏浮現師父臨終畫麵：三十年前雨夜，她將半顆龍心封入女嬰囟門，自己則被血儺燈煉成燈油。那些纏繞傷口的銀絲，正是師父脊髓煉製的續魂線。
    &34；原來我才是最後的藥引...&34；段怡安將銀剪刺入天靈蓋，挑出塊龍鱗狀血痂。血痂墜地化作金蠶蠱王，開始啃食薑瀲的魂體。梁以涵的守門人刺青突然離體，化作青藤纏住應龍與薑瀲，將他們拖入幽冥水道。
    當血月沉入沅江，幸存的眾人看見江心升起七十二盞青銅燈。燈座嬰兒的眼珠變成琥珀色，燈油清如甘泉。段怡安的殘軀倚在船頭，手中銀剪開出一朵並蒂蓮。花瓣飄落處，新築的吊腳樓傳來儺戲鼓點，二十四扇雕窗後，戴銀剪儺麵的女子們正在剪斷手中紅線。
    梁以涵拾起江灘上的半枚龍鱗，內裏封存著薑瀲未說出口的箴言：&34；情絲不斷，輪回不止。&34；她將鱗片嵌入段怡安的銀剪，江心突然浮起盞無垢血儺燈——燈芯裏的嬰兒睜著琥珀色瞳孔，對岸傳來第一聲雞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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