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9 傀儡劫
    易世坊的銅鈴在梅雨季生了層綠鏽，梁以涵抱著劉旖諾跨過門檻時，小姑娘的塑料雨鞋踩碎了水窪裏的月光。李黎蹲在天井刷著抖音直播，突然被段怡安揪著耳朵拎起來：&34；香灰壇子都長蘑菇了，你還有心思搞吃播？&34；
    &34；我這是在幫坊裏引流！&34；李黎揉著耳朵，手機鏡頭掃過供桌上的青銅燭台。黑屏的手機突然自動開機，直播間標題變成血紅大字&34；百年傀儡索命實錄&34；，觀看人數瞬間突破十萬。
    穿香雲紗的老太太就是這時候出現的。她懷裏油紙包滲出海水，在青磚地上拖出蜿蜒水痕。段怡安扶她坐下時，醫用橡膠手套被油紙包浸透，指尖沾著黏膩的暗紅色液體。
    &34；這是嘉禮戲的傀儡。&34；老太太哆嗦著解開三層油紙，露出半截斷指木偶。李黎的補光燈掃過木偶衣襟，金線繡的&34；金福班&34；三字反著冷光。劉廂的朱砂印剛觸到傀儡，供桌下的線香突然自燃，青煙在梁柱間凝成戲台虛影，隻見二十七具提線木偶正在演《目連救母》，台下空座椅擺滿褪色靈位，每個牌位都嵌著智能手機。
    &34；七天前開始，這些手機一直在往我家發彩信。&34；老太太解鎖自己的老年機，2010年的晉江新聞照片自動播放：海岸線漂浮著纏絲浮屍，絲線末端係著傀儡斷指。
    閩南老戲台的木地板泛著海鹽結晶，段怡安用紫外線燈掃過台板，熒光顯示噴濺狀痕跡組成人形。李黎的直播杆戳了戳懸在梁間的傀儡，朽木眼珠突然轉動，內置的gopro鏡頭蒙著海藻。
    &34；這是2010年失蹤的攝像師裝備。&34；段怡安撬開傀儡頭顱，記憶卡沾著屍蠟插進讀卡器。監控畫麵裏，金福班班主將契約塞進青銅鼎時，觀眾席的白布突然掀開，露出二十七具腐爛程度不一的屍體。
    子時更鼓響過，後台化妝間傳來梳頭聲。李黎踹開朽木門，華為手機自動開啟夜景模式。鏡中二十七套戲服無風自動，胭脂盒裏的血痂突然蠕動，拚成&34；寅時三刻&34；的閩南語字樣。劉廂的五帝錢劃破鏡麵，裂縫中滲出黑水，沾濕了戲單上的契約副本，副本上書：&34；甲午年七月初七，押金福班魂靈，換傀儡通神術。&34；
    晉江邊的礁石群裏，青銅鼎隨潮汐時隱時現。身材窈窕的女人小心翼翼的走進一棟古樸卻又華麗的建築——這是當年金福班班主家的祖宅。
    這位金福班後人解鎖祖宅密室，人臉識別係統映出她脖頸的絲線勒痕。女人顫抖著點開雲盤裏的謝幕視頻：2010年的觀眾席腐屍突然轉頭，腐爛的手指正在發送手機彩信。
    &34；阿爸抵押了戲班魂靈。&34；女人扯斷頸間紅繩，玉佩墜地顯出&34；金福&34；篆刻。段怡安的手術刀挑開她後衣領，皮下絲線勒痕與浮屍如出一轍。
    “臥槽~！這女的怎麽跟那些傀儡一樣啊！這是不是什麽遠古流傳下來的詛咒！”
    “這是傀儡之身，是傀儡之身啊！難道傳說是真的？真的有修行到高深處的傀儡師能將自身與傀儡融合，從而具有不死不滅的傀儡之身。傳說這種秘法能夠讓人與天地同壽，除非山無棱天地合，才會隨著世界一同湮滅.....”
    “樓上的瞎說什麽！人家明明是個水靈靈的大姑娘，怎麽到你那成了水火不侵的傀儡了，還什麽傀儡之身，你怕不是幻想小說看多了吧？”
    “任何傀儡的傷痕一致，這其中必有蹊蹺。話說，元芳，你怎麽看？”
    直播間的老爺們好像發現了新大陸，氣氛一下被點燃了......
    而作為直播間的所有者——達人李黎，此刻卻沒有與這些人打趣的心情。
    李黎的直播杆掃過神龕，供奉的傀儡突然抬手，朽木指節夾著2023年的電影票根。
    暴雨突至時，青銅鼎在浪濤中發出蜂鳴。劉廂的防水手機收到定位信息，內容顯示二十七具浮屍正隨洋流湧向戲台遺址。段怡安翻開易世坊賬本，泛黃紙頁浮現新條款：&34；押當代觀影者三魂，換往昔契約清償。&34；
    驚濤拍岸的午夜，傀儡眼珠接連爆裂。李黎舉著防抖雲台拍攝：青銅鼎耳浮現北鬥七星紋，每道凹槽都嵌著智能手機殘骸。段怡安的手術刀割斷海藻般的絲線，某具浮屍衣袋裏的蘋果手機突然亮屏，自動播放當年謝幕視頻。
    &34；家人們，見證奇跡的時刻到啦！&34；李黎的直播杆被浪打濕，畫麵模糊間拍到契約在鼎內燃燒。遙遙領先的衛星定位顯示，二十七具浮屍正沉向戲台遺址對應的經緯度。劉廂將朱砂印烙在鼎身時，海神廟的電子功德箱吐出帶二維碼的冥幣，掃碼顯示金福班曆年債主名單。
    黎明時分，班主女兒的老年機響起提示音。監控畫麵裏，祖宅密室的傀儡集體轉向東南方——而這正是易世坊所在方位。梁以涵給女兒紮辮子時，發現劉旖諾的蠟筆畫添了新角色：穿香雲紗的老太太牽著傀儡線，線頭係著五菱宏光的後視鏡。
    回程的五菱宏光裏，李黎翻看直播收益：&34；個十百千萬...這場夠修房頂了！&34；段怡安突然搶過手機，某個叫&34；牽絲客&34；的用戶連刷百個火箭，ip地址定位在鼓浪嶼老宅。劉廂點開對方主頁，最新視頻是都市劇場排演《目連救母》，提線木偶的槐木斷口閃著紅光。
    暴雨夜闖入易世坊的劇場經理，帶來了更詭異的監控錄像：午夜場觀眾席坐滿纏絲傀儡，每根絲線都連著觀眾的智能手機。劉廂的朱砂印按在契約時，梁以涵懷裏的劉旖諾突然舉起蠟筆，在青磚牆的血字旁畫了顆流血淚的傀儡頭。
    &34；爸爸，&34；小姑娘指著畫裏傀儡手中的五菱車鑰匙，&34；木偶說要開你的車去海邊。&34；院外突然傳來引擎轟鳴，李黎改裝過的皮卡車燈穿透雨幕，車鬥裏堆著二十七具濕漉漉的提線傀儡，每根絲線都纏著部正在直播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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