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嶼的晨霧裹著鹹澀海風，李黎的登山靴碾過青苔斑駁的石階。這座被榕樹氣根纏繞的閩南古厝，燕尾脊上的鎮瓦獸早已殘缺不全，銅門環上結著的蛛網隨海風輕顫。他將華為p60 pro的補光燈調到最亮，鏡頭掃過門楣處&34；金玉滿堂&34；的鎏金匾額，彈幕裏突然跳出條紅色字體：&34；主播退後！門環在動！&34；
    段怡安的醫用頭燈立即轉向銅環。青綠色銅鏽間，三根蛛絲正以違背重力的姿態向上飄動，末端粘著粒米粒大小的金屬片。劉廂用鑷子夾起時，直播間觀看人數突然從87激增到5300人。
    &34；光緒三十年的《廈門海關錄》電子版第217頁。&34；劉廂滑動手機屏幕，泛黃的照片上，戴瓜皮帽的商人身後堆滿裹著油布的箱籠，&34；金福班當年從馬六甲運來的傀儡木料，報關單注明在此宅&39；陰幹三月&39；。&34；
    李黎的補光燈掃過門廊青磚，磚縫裏嵌著截泛黃的絲線。段怡安用棉簽蘸取線頭附著的黑色膠狀物，便攜檢測儀突然發出蜂鳴：&34；含四氧化三鉛和辰砂成分，這是...古代傀儡關節用的防腐塗料！&34；
    天井裏的青銅鼎毫無征兆地震顫起來，鼎腹積存的雨水濺落在采樣瓶上。ph試紙剛浸入水麵就變成詭異的靛藍色，段怡安的手表監測到空氣濕度驟降15。彈幕裏有人認出鼎足上的饕餮紋與泉州宋代沉船出土的銅器相似，更多人卻在刷屏：&34；鼎裏有東西在反光！&34；
    劉廂的五帝錢剛貼上鼎身，西廂房窗欞突然傳來指甲抓撓聲。李黎將手機鏡頭轉向褪色的萬字紋窗紙，補光燈下赫然映出半張人臉輪廓，凹陷的眼窩處泛著兩點幽綠。
    &34；家人們截圖了嗎？&34；李黎的聲音發顫。直播間彈幕瞬間被雪花紋代碼淹沒，某條付費彈幕用加粗字體提醒：&34；窗紙材質是清末福州特供的桑皮紙，遇強光會顯現暗紋！&34；
    段怡安已踩著八仙桌取下窗欞木片。顯微鏡下，桑皮紙纖維間嵌著細若發絲的銀線，經xrf檢測含有92.3的純銀。&34；這是傀儡戲班常用的顯影線。&34；她將木片對準陽光，&34；當特定角度的光線照射時...&34；
    話音未落，整扇窗欞突然投射出巨幅皮影。頭戴雉翎冠的武生正揮舞青龍刀，刀尖卻詭異地指向後院古榕方向。劉廂的手機突然收到條彩信，畫麵是某張泛黃的戲單特寫，邊角印著&34；宣統元年七月初七，金福班封箱戲《鍾馗嫁妹》&34；。
    &34；這戲單原件在鼓浪嶼檔案館。&34；段怡安調出托人找來的資料庫，&34；但去年台風天後，所有民國前的戲曲檔案都因庫房漏水損毀了。&34；
    梳妝台的西洋鏡蒙上水霧時，李黎的直播杆差點砸中段怡安。鏡麵浮現的香雲紗老太太舉起某為ate60，鏡頭正對梳妝匣裏褪色的戲單。彈幕裏有人認出老太太耳垂上的翡翠墜子，與鼓浪嶼華僑博物館失竊的清末首飾高度相似。
    &34；這不是全息投影。&34；段怡安用熱成像儀掃描鏡麵，&34；溫度比環境低8c，符合冷凝現象。&34；她戴上乳膠手套拉開抽屜，黴味中混雜著濃烈的海腥味。泛黃的《傀儡奇譚》戲本下，壓著台屏幕碎裂的初代ipad。    &34；這是金福班解散的日子。&34；劉廂將照片放大，背景裏模糊的戲台立柱上，隱約可見與老宅天井相同的饕餮紋。
    後院古榕的氣根在暴雨中狂舞，李黎的gopro錄下驚悚畫麵：樹皮裂縫滲出的黑色粘稠物遇雨水便凝成絲線，采樣檢測顯示含有高濃度角蛋白。段怡安將顯微鏡遞給劉廂，纖維橫截麵的毛鱗片紋路與人類頭發完全一致。
    &34；2010年失蹤的民俗攝影師王崇禮...&34；資料庫中彈出dna比對結果時，古榕突然發出木材斷裂的脆響。劉廂的登山鎬劈開朽木，某塊青銅殘片迸濺到李黎腳邊。放大鏡下，&34；易世坊製&34；的陰刻印記清晰可見，朱砂印泥已沁入銅鏽深處。
    直播間突然黑屏三秒。恢複的畫麵中，二十七具傀儡正從樹洞列隊而出，最前排的傀儡舉著海鷗牌4b膠片相機，鏡頭蓋上的編號與王崇禮失蹤設備完全一致。某具傀儡的掌心裏，五菱宏光的車鑰匙正在反光，與他們停在巷口的備用鑰匙同一批次。
    劉廂女兒的視頻電話在此刻接入。蠟筆畫上的五菱宏光正在燃燒，擋風玻璃後卻多出個戴瓜皮帽的人影。小姑娘用紅色蠟筆在車頭添了行字：&34；爸爸下次帶我去看戲&34；，筆跡與借貸合同上的簽名墨跡產生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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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怡安突然搶過ipad。雲端下載的債主信息裏，二十七名借款人的身份證照片，瞳孔位置都嵌著針尖大小的光斑——與傀儡眼珠裏的反光材質完全相同。她很快聯係了“神秘力量”，從資料庫調取的人臉比對，發現這些&34；借款人&34；早在民國戶籍檔案裏就有記錄。
    &34；看合同附加條款。&34；劉廂指著電子文檔最下方的蠅頭小楷，&34；借款人需定期提供&39；身貌影像&39；，這根本不是借貸合同...&34；暴雨砸在瓦片上的聲響突然消失，所有電子設備同時收到彩信，彩信中的畫麵是他們此刻所在的老宅正在坍塌，而他們分明還站在完整的天井裏！
    青銅鼎在此刻自行解體，二十七枚某為手環的定位光點在空中拚出戲班班主林摯的虛影。段怡安的手術刀紮進古榕樹心，噴湧而出的黑色原油裏裹著手機零件和膠片殘片。某張1983年的富士膠卷上，赫然是劉廂祖父年輕時在易世坊簽契的畫麵。
    當劉廂將朱砂印按在樹心裂痕處，所有傀儡應聲解體。朽木碎屑在雨幕中凝成二十七道煙柱，消散前隱約顯出人臉輪廓，是借貸合同裏那些&34；借款人&34；的麵孔。李黎的直播間自動生成電子戲票，座位號對應著他們發現碎屏ipad的廂房位置。
    返程的五菱宏光裏，梁以涵擦拭著女兒的蠟筆畫。燃燒的車頭位置不知何時多了行工筆小楷：&34；絲盡人未散，燈滅戲還傳&34；。易世坊的青磚牆滲出新鮮血字時，段怡安的結案報告剛寫到關鍵處，林摯的朱砂印突然在紙上洇開，化作半枚帶淚痣的傀儡頭。
    段怡安的手機發來“神秘力量”發布的緊急協查通告：鼓浪嶼檔案館地下三層發現間密室，二十七具清末衣飾的屍骸呈觀戲姿態端坐，每人掌心都握著枚紐扣電池。屍檢報告顯示，這些人的表皮細胞與古榕分泌的黑色原油完全匹配。
    海霧漫過車窗時，劉廂在後視鏡瞥見個戴瓜皮帽的人影。後座上的蠟筆畫無風自動，戲台背景裏多了座青磚老宅，門楣匾額上的&34；金玉滿堂&34；正逐漸褪成&34；牽絲孽海&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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