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朱由檢囁嚅著不知道說什麽。
    周飛的這個問題把他問卡殼了，是啊，我為什麽要那麽急躁呢？
    茫然的想了好一會，朱由檢才有了一絲頭緒，或許是從殺死魏忠賢開始吧？
    強如魏忠賢，掌控朝野，威勢赫赫，在他麵前也不過是一紙詔書就賜死了。
    其它的文臣武將，要殺死不是輕而易舉的嗎？
    他們貪贓枉法，辦事不利，以至於天下板蕩，難道不該殺嗎？
    殺他們幹淨利落，是為了懲戒後人，告訴朝野上下他這個皇帝不是好糊弄的，辦不好差事就以死來謝罪吧。
    “不是我殺人急躁，是他們該死！”
    朱由檢想著想著，想到了那些文臣武將的表現，心中很快就迸發出了一股強烈的戾氣，怒氣衝衝的說道：“他們不僅辦事不利，而且欺上瞞下，貪贓枉法……”
    看得出來，他對於他的大臣們是恨意十足。
    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扯到他的大臣們，他就叭叭叭罵個不停。
    “……”
    周飛有些無語，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朱棣。
    朱由檢身為帝王，就算沒有接受過當皇帝的教育，一直都是接受的都是如何當藩王的教育。但是，他當了皇帝了，自然而然的有了如何當一個好皇帝的學習。
    哪怕不是專門的學習，隻是耳濡目染，至少也知道一些相關的當皇帝的“經驗”。
    不說別的，朱由檢看過曆史，熟悉曆史，也看過和熟悉過很多帝王的起居注。
    治大國如烹小鮮！
    這句耳熟能詳的話，周飛不相信他沒聽過。
    急躁的殺人，換首輔如走馬燈，這是烹小鮮嗎？這是大火爆炒還差不多，而且還是胡亂掂鍋，裏麵的東西不斷掉出來了也不管的那種。
    就算和以往朝代情況不同，需要下猛藥，但下猛藥是靠不斷殺人、換人來下的嗎？
    周飛沒記錯的話，朱由檢是讀過李世民的“帝範”的，還評價過李世民的所作所為，他難道不知道李世民因為一次衝動殺人後，立即就改正了自己衝動殺人的缺點，強調殺人要經過多次權衡、多人權衡才殺嗎？
    隻能說，朱由檢好的不學，專撿偏執的學。
    現在，又開始甩鍋給大臣們了，仿佛他上位之後，大明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全怪大臣們不給力，自己一點問題也沒有？
    “夠了，別說了。”
    朱棣看到周飛投來的目光，立即又是一聲嗬斥，然後罵道：“說那麽多有什麽用？輸了就是輸了，錯了就是錯了，你作為大明的皇帝，一點擔當都沒有的嗎？”
    朱由檢的聲音戛然而止，好一會才硬著頭皮，迎著朱棣不善的眼神低聲說道：“皇帝~皇帝怎麽能錯呢？“
    這話的語氣說得委屈，像是個小孩子在麵對自家大人批評時的委屈巴巴的樣子。
    ”胡說八道！“
    朱棣脫口又是一句嗬斥，然後不滿的說道：”皇帝不會錯，你下那麽多罪己詔幹什麽？吃飽了撐的是吧？還是你小子腦子真的有毛病？“
    朱由檢說不出話了，半晌無語：”……“
    是啊，既然朕沒錯，為什麽要發罪己詔？
    ”是他們！是他們逼迫朕的~“
    好一會後，朱由檢囁嚅著說道，聲音很小，明顯底氣不足。
    ”他們逼你？他們逼你下罪己詔你就下，他們逼你不當皇帝，你是不是就不當皇帝了？”
    朱棣氣笑了，繼續嗬斥道：“你殺人的時候怎麽就不怕他們了？他們逼你下罪己詔的時候，你怎麽就沒勇氣殺他們了？既然皇帝沒錯，那就一直沒錯下去，下什麽狗屁的罪己詔，你這不是弄得自己裏外不是人了嗎？你小子的腦子指不定有什麽毛病！“
    朱棣忽然有些相信周飛的說辭了，朱由檢是真的腦袋不正常。
    ”……“
    朱由檢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之中，朕該不會真的有腦疾吧？
    ”錯了就要認，挨打要立正。“
    周飛插話道：”作為一個皇帝，你的很多決策都是錯誤的，這點你就要認。然後，知道錯了，就去改正，這才是正確的處理方法，而不是顧左右言其它，不停的甩鍋，把問題甩給其他人。“
    曆史上皇帝的罪己詔從漢武帝劉徹開始，作為一個帝王，主動承認自己的錯誤，而且還是向全天下人昭告，這份勇氣和魄力，亙古未有。
    漢武帝為”千古一帝“，是雄才大略之主，曆朝曆代都推崇，到了近現代更加推崇，”罪己詔“絕對有巨大的加持作用。
    沒有”罪己詔“，漢武帝的功業和聲望都要遜色幾分。
    自漢武帝之後，曆朝曆代很多皇帝下過罪己詔，唐太宗李世民都下過罪己詔。
    但是，要論”罪己詔“哪個皇帝下得最多，除了崇禎帝朱由檢，沒有其它皇帝了。
    一十七年的治世，總共下了六次罪己詔，都成了例行公事了。
    一邊下罪己詔說自己錯了，一邊又說自己沒錯，錯的都是大臣們，實際行動中也是一切問題都在大臣，然後將對方下獄斬殺。
    典型的是陳新甲，幫朱由檢去和皇太極議和，結果消息走漏，朱由檢就說沒這事，然後把陳新甲殺了。
    卸磨殺驢也沒這麽快啊。
    ”……“
    朱由檢又是好一會沉默。
    ”承認錯誤有那麽難嗎？“
    朱棣不耐煩了，”蓬“的一下猛拍茶幾，然後怒聲喝道：”你小子做了那麽多錯事，還不承認杵在這幹什麽？是不是要我揍你一頓？“
    朱由檢不自然的顫抖了一下，然後在朱棣威逼的眼神中屈服了，期期艾艾的說了句：”是朕~是我錯了！“
    這個時候，他開始稱”我“了。
    周飛看過去，朱由檢的眼眶裏甚至冒出了霧氣，都快要哭出來了。
    他理解這種感受，因為他小時候就有過這種經曆。
    小時候的他犯了錯誤，被父親教訓，他覺得他是被逼著承認錯誤，其實他沒錯。
    後來長大了，走上社會了，回想起這些事情，隻覺得小時候的自己真實倔強啊。或者更應該說，每個人小時候都是很倔強的，有錯誤也不是自己的。
    ”這才對嘛。“
    周飛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其實你也不用太委屈，知錯就改就是了。相反，如果你看不到自己的錯誤，那才是最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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