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線電中斷的死寂，如同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臨時指揮部的咽喉。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與汗水混合的腥鹹氣味，但此刻，牟勇和蕭雲卻隻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冷。
    那個自稱“周參謀舊識”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帶著洞悉一切的傲慢，將他們剛剛經曆的生死搏殺，輕描淡寫地概括為一場早已寫好劇本的戲劇。
    牟勇粗壯的手掌握緊了又鬆開，骨節發出咯咯的脆響。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低吼道“這混蛋！他把我們當猴耍！他知道我們的一舉一動！”
    “不。”蕭雲的眼神卻異常平靜，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冰冷的金屬桌麵，發出規律的嗒嗒聲，仿佛在丈量著某種無形的節奏。
    他抬起眼，眸光銳利如鷹，“這不是威脅，更像是一種……邀請，或者說試探。他故意暴露自己知道內情，就是想看看我們有沒有膽子繼續往下挖。如果周參謀的死背後真有驚天陰謀，那這個‘舊識’，要麽是敵人，想引我們進陷阱；要麽，就是一位無法暴露身份的友軍，在用自己的方式給我們指路。”
    牟勇的怒火稍稍平息，他粗中有細，立刻明白了蕭雲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給的那個坐標，不管是不是陷阱，我們都非去不可？”
    “對。”蕭雲站起身，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線索在這裏斷了，我們就必須去接上。而且，我賭他是友非敵。”
    他的自信並非空穴來風。
    那個聲音雖然神秘，但話語間並沒有流露出殺意，反而像一個棋手，在催促著棋子走到該去的位置。
    半小時後，一輛經過偽裝的越野車悄無聲息地駛出營地，融入了茫茫夜色。
    郊區，廢棄的第三號倉庫。
    這裏曾是戰前的物流中轉站，如今隻剩下鏽跡斑斑的鋼鐵骨架和被風雨侵蝕得千瘡百孔的牆壁。
    月光慘白，將這片廢墟映照得如同鬼蜮。
    牟勇手持戰術手電，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壓低聲音道“這地方不對勁，太安靜了，連隻耗子都聽不見。”
    蕭雲沒有回答，他的意識早已沉入簽到空間。
    就在他們踏入倉庫範圍的一瞬間，空間內的熱感探測儀界麵上，憑空亮起了數十個細微的紅點，交織成一張密不透一尺的死亡之網。
    “別動。”蕭雲一把按住正要前進的牟勇，“前麵，三點鍾、九點鍾方向，還有頭頂，全是高靈敏度的紅外線觸發裝置，一旦觸碰，我們會在零點一秒內被打成篩子。”
    牟勇額頭瞬間滲出冷汗，他用盡目力，也隻能看到一片黑暗。
    他不禁再次感歎，蕭雲這小子身上藏著的秘密，比這戰場的迷霧還要深。
    “那怎麽辦？繞過去？”
    “繞不開，這是全覆蓋的。”蕭雲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從空間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造型科幻的金屬裝置，“但我們可以讓它暫時‘失明’。”
    便攜式激光切割器。
    這是他上次簽到獲得的獎勵，一直沒有用武之地，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沒有灼熱的火光，也沒有刺耳的噪音。
    一道比發絲還細的紅色光束從切割器前端射出，悄無聲gi地在厚重的金屬牆壁上劃過。
    一個精確到毫米的正方形被切割下來，蕭雲輕輕一推，那塊牆壁便如同一塊豆腐般向內倒去，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
    他們就這樣，如幽靈般繞過了第一道，也是最致命的一道防線。
    倉庫內部，更是機關重重。
    壓感地雷、絆索手雷、微波探測器……這些足以讓一支滿編特種小隊全軍覆沒的陷阱，在蕭雲的熱感探測儀和精妙規避下，形同虛設。
    牟勇跟在他身後，每一步都踩得心驚膽戰，看向蕭雲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欣賞，變成了徹徹底底的敬畏。
    倉庫的最深處，是一個被加固過的密室。
    蕭雲用同樣的方法打開了厚重的合金門。
    裏麵空空蕩蕩，隻有正中央擺放著一個鈦合金保險箱。
    “看來，‘那位朋友’很有信心我們能走到這裏。”蕭雲上前，手指在密碼鎖上飛速操作。
    這對他來說並非難事，簽到係統附帶的破譯程序，足以攻克這個時代的一切加密設備。
    “哢噠”一聲輕響，箱蓋彈開。
    裏麵沒有金銀財寶，也沒有致命的毒氣，隻有一份用防水袋密封的加密文件。
    文件被迅速導入戰術平板，經過破譯，一行行觸目驚心的文字浮現在屏幕上。
    “風暴行動”——這四個字他們再熟悉不過。
    但在文件中，這個代號背後的內容，卻與他們所知的截然不同。
    他們所執行的，不過是“風暴行動”的表層計劃，一個用來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巨大幌子。
    而真正的“風暴行動”，其目標赫然是——在特定時間節點，通過植入的後門程序和內應的配合，一舉癱瘓整個東部戰區的核心指揮係統！
    文件最後，附上了一張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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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一顆釘入戰區心髒的毒釘。
    當牟勇的目光掃過名單的第三個位置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為之一滯。
    ——戰區情報處長，高誌遠。
    這個名字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牟勇的心上。
    高誌遠，那個在多次前線作戰部署會議上侃侃而談，以情報精準、分析犀利著稱的男人，那個曾經拍著他的肩膀，誇他“打得漂亮”的前輩……竟然是內鬼？
    無數個記憶的碎片在牟勇腦海中炸開。
    那次看似完美的伏擊戰，為什麽敵人的援軍來得那麽“巧合”，恰好在我們彈藥將盡的時候出現？
    那次滲透任務，為什麽我們剛拿到情報，後路就被一支精銳小隊堵死，差點回不來？
    還有周參謀犧牲的那次行動，負責戰場態勢分析的，不正是高誌遠的情報處嗎？
    過去所有看似合理的“意外”和“巧合”，在這一刻，都串聯成了一條清晰而猙獰的毒蛇。
    “是他……”牟勇的聲音嘶啞幹澀，帶著無盡的悔恨與憤怒，“全都是他！他故意讓我們打贏一些無關痛癢的仗，故意泄露一些無關緊要的情報，就是為了用一場場‘勝利’來麻痹我們，掩蓋他那個更大的計劃！我們……我們一直都在幫著敵人演戲！”
    他一拳砸在牆上，堅硬的牆壁龜裂開來，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蕭雲的臉色同樣凝重如水。
    這份情報太過震撼，一旦屬實，整個戰區的安危都將係於一線。
    “現在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蕭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份文件也可能是敵人更高明的離間計。我們需要一個無法辯駁的證據。”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腦中迅速成型。
    “我們來驗證一下。”蕭雲青川軍營位置偏僻，但戰略上是個無關緊要的棋子，敵人就算拿下也毫無用處。
    如果高誌遠真是內鬼，他一定會把這個‘假情報’當成我們真正的動向，傳遞出去。
    而敵人的反應，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個計劃冒險至極，稍有不慎就可能打草驚蛇。
    但牟勇沒有絲毫猶豫，他看著蕭雲，重重點頭“幹了！”
    情報通過一個極其隱秘的地下渠道，“不經意”地泄露到了情報處一名已被懷疑的聯絡員手中。
    接下來是漫長而煎熬的等待。
    一天後，前線觀察哨傳來緊急軍情——敵方果然調動了大批武裝力量，以雷霆之勢，直撲偏僻的青川方向！
    魚，上鉤了！
    “行動！”
    蕭雲與牟勇早已率領一支精銳小隊，埋伏在敵軍前往青川的必經之路上。
    當敵人的先頭部隊駛入伏擊圈時，震天的爆炸聲與密集的火舌瞬間撕裂了山穀的寧靜。
    戰鬥進行得異常順利，這支被假情報調動起來的敵軍，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裏遭遇迎頭痛擊，很快便陣腳大亂。
    經過一番激戰，他們成功截獲了部分敵軍，並活捉了一名驚魂未定的中層指揮官。
    臨時搭建的審訊室內，那名指揮官在蕭雲層層遞進的心理攻勢和無法解釋的情報泄露麵前，徹底崩潰了。
    “是‘黑眼’……是‘黑眼’大人給我們的情報！”他顫抖著供出了一切，“他說你們的王牌小隊發現了我們的秘密補給線，正要去青川破壞……‘黑眼’就是你們戰區情報處的最高長官！真正的‘風暴行動’……目標是你們的指揮中樞！要讓你們徹底變成瞎子和聾子，然後……然後一舉摧毀你們！”
    所有的猜測，在這一刻得到了血淋淋的證實。
    牟勇緊緊攥著審訊記錄，手背青筋暴起。
    真相大白，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寒意。
    一個潛伏如此之深、職位如此之高的叛徒，背後牽扯的利益網，恐怕已經大到無法想象。
    “必須立刻上報！”牟勇斬釘截鐵地說，“直接報告給戰區司令！隻有他才能調動力量，處理掉這個毒瘤！”
    蕭雲點頭，正準備連接最高加密通訊線路，一名通訊兵卻神色慌張地衝了進來，手裏拿著一份剛剛接收的電報。
    “蕭隊長，牟隊長……戰區司令部的急電！”
    牟勇一把接過電報，目光落在紙上，臉上的激動與決絕瞬間凝固。
    蕭雲湊過去，隻見電文極其簡短，措辭卻嚴厲得如同一把冰冷的軍刀，抵在了他們的喉嚨上。
    上麵隻有一行字立即停止一切私自行動，否則以軍法論處。
    電報紙很薄，此刻卻重如千鈞。
    空氣仿佛被抽幹，隻剩下兩人沉重的呼吸聲。
    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被這盆從天而降的冰水，澆得隻剩一縷搖搖欲墜的青煙。
    這封電報，措辭嚴厲，卻偏偏沒有提及他們到底犯了什麽“罪名”。
    它來得如此巧合，仿佛一隻看不見的大手，在他們即將揭開真相的最後一刻，猛地將幕布死死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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