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壽誕在除夕，雖說午膳在慈寧宮設了一場家宴，皇後攜眾後妃都來拜壽，幾位留在宮中的太妃也到場送了賀禮。
    但到底是宮中之主，皇帝本就在紫宸殿設新春百官大宴，想了想顧及麵子要為太後祝壽，以示孝道，最終還是命徐公公來請了慈寧宮的眾人。
    是夜，皇宮張燈結彩，燈火通明。
    徐公公心想：皇上您這是在太後麵前徹底不管不顧了嗎？
    丹陛之間，紅毯自千步石階鋪至紫宸殿前，宮人身著紅衣金帶，手持宮燈列隊於兩側，顯得莊重又熱烈。
    林悠然一身赤金繡瑞鶴的廣袖朝服，頭戴珠冠，腰間係玉佩，在舒嬤嬤和立春的服侍下早早梳洗妥當，與顧梓瀟同乘步輦，入紫宸殿赴宴。
    畢竟是徐公公親自來請的，太後也要放下芥蒂，派了心腹嬤嬤去內廷司尋了一品世子妃的朝服給林悠然換上，太後也有宮人服侍著換上朝服。
    “你說，咱們皇帝如今心情如何？”
    太後扣著護甲問慶太妃。
    “估計不大好，畢竟心愛的女人都不愛他。”
    慶太妃在太後麵前還是能實話實說的，這輩子她沒得到過先皇的寵愛，生下顧政之後連見麵都屈指可數。
    如果不是當初太後硬要將顧梓瀟記在她名下，估計她和顧政可以過的很平靜，不過應該早就跟以前的三皇子一樣，遠離京城，在某個小地方就藩。
    以皇上的摳搜勁兒，應該是沒有這些榮華富貴迷人眼的，可也心靜。
    太後當然知道她如何想，“也許半路就將你們殺了。”
    這話她每年都提醒慶太妃，慶太妃也就笑一笑，不就是在宮裏陪著太後嘛！
    反正都陪了大半輩子了，還能時時看見兒子孫子，習慣了！
    宮宴設在紫宸大殿，主位為太後與皇帝所設，兩側依次為後妃、皇子、公主、朝臣眷屬。
    顧梓瀟作為秦王世子，自然位列前排，林悠然則坐於他身側。
    她抬眼望去，隻見殿內高掛宮燈，朱柱之上綴滿彩綢與玉珠，金色龍紋紅毯鋪地，玉砌金階之上香爐嫋嫋，笙簫聲聲。
    簾幕之後，皇後攜眾妃嬪入殿。
    皇後身穿明黃繡鳳朝服，金步搖隨行隨動，率領後妃們向太後行九拜大禮，祝賀壽誕。
    “祝母後福壽綿長，安康吉慶。”
    “賀太後娘娘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語聲婉轉，百官與嬪妃依次行禮。
    太後端坐在金漆雲龍高座上，銀發如雲，鳳釵耀目，眼底帶著笑意，點頭回禮。
    皇上溫和有禮，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樣。
    一點看不出幾個時辰前，在慈寧宮鬧的那場風波。
    皇宮之內的眾人可真是擅長演戲，林悠然譏諷一笑。
    林悠然細細觀望，這場宮宴雖是祝壽之名，但實則是朝中各方勢力的明爭暗鬥之場。
    幾個權貴家眷頻頻望向自己，不乏探視之意，便垂眸安然飲茶，不動聲色。
    宴中，百官上壽，禮樂齊鳴，獻舞、雜技、歌姬輪番登場。
    宮廷伎樂奏起《長壽仙音》，錦衣舞女執長袖飄飄，似雲繞仙山，似夢踏花河。
    林悠然厭倦極了，如果沒想到可以躲去邊關，她也能安穩度日。
    上一世她就困在這四方宅院之中，如今還要來皇宮陪著她們演戲，她是一點耐心都沒有。
    顧梓瀟不動聲色地給她添了盞溫酒，在她耳邊低聲道：“太後叫我們去前頭一趟，皇上點了你名字，說想見見秦王世子妃。”
    林悠然一怔，隨即起身。
    殿前金階上，皇帝身著明黃色龍袍，眉宇英朗，一副沒見過林悠然的樣子，身側是太後，另一邊則是太子與皇後。
    “臣婦林氏，恭祝太後萬福金安，千秋長樂。”
    她行了周全大禮，皇帝笑著頷首：“秦王世子妃，端莊有禮。”
    “素日聽母後說，世子娶了閑婦，欽天監近日更是測出你的生辰有助國運——”
    欽天監連忙跪在大殿中央回話，“近日合了陛下與您和世子爺的八字，算得您的生辰有助國運，說是‘靜而旺，柔而福’，是百年難遇的天命吉格。”
    林悠然怔了一下，旋即淡笑：“若是能助國運，臣婦之幸，若生辰八字可扶國運，臣婦願日日為國祈福！”
    “妙語娘子？”皇後娘娘輕聲呢喃，指腹摩挲著指間那枚玉扳指，眼底多了幾分訝異。
    ——此封號，雖無實職，但卻象征著天子親封、福澤天下。
    據傳，前朝年間，也隻冊封過兩位“妙語女”，一位是當朝國師之女，另一位，是如今早已仙逝的舊朝遺孤。
    淑妃一臉嫉恨，“這欽天監是不是老糊塗了，她的生辰可助國運？”
    四公主一臉嘲諷，“皇後娘娘的生辰都沒說可助國運，她一個小小太傅府之女，竟能有如此運道？”
    “你們信嗎？”
    後妃中已經隱隱透出不滿，太後見了歎氣。
    太後也拉著她的手，笑得和藹：“哀家聽說皇後近日身子不適，沒想到今日神采奕奕，倒是讓哀家放心了。”
    皇後一愣，隨即垂眸柔聲道：“蒙太後娘娘心念，兒媳已無大礙。”
    皇帝與太子相視一眼，便也不再多問，命人賜座，幾位王妃及命婦皆落座一側，陪太後同飲。
    此時太常寺奏響‘五福臨門’，正是宮宴高潮。
    紫宸殿內，燈火萬千，宛若星落人間。
    太後命宮人將早前準備的“賜福錦袋”一一賞下，凡是前來賀壽的官員家眷，無一不沾了這份祥瑞。
    林悠然也得了三隻翠玉綴金的福袋，太後笑著道：“這是給你府裏那幾個孩子的。”
    她接過福袋，盈盈一拜。
    夜深，太後起身告退，皇帝亦命撤去舞樂，命百官移至偏殿設新春酒宴。
    宮人送來賜酒，顧梓瀟親手替林悠然斟了半盞，“喝這一口，咱們明日便啟程去郊外田莊吧，我有七日的休沐，帶孩子們去泡溫泉，可好？”
    林悠然抿唇一笑，紅唇微啟，“就聽小王爺的。”
    顧梓瀟低低一笑，執她素手緊緊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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