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的半山腰上，有一片竹林。
    竹林長的很高大，枝繁葉茂，青翠盎然。
    林子下，有一棟土磚房，房子破敗不堪，接連主樓的小屋都已倒塌，隻剩半堵牆。
    房子前的道場上倒是很幹淨，沒有雜草。
    我走到門口，朝屋內喊道：“請問有人在嗎？”
    沒有人回應我，我又喊了兩句，屋門口這才出現一個人。
    “郝大哥，你好。”
    看到戶主，我趕緊上前。
    郝大哥扶著牆，打量了我一番，冷淡的朝我問道：“你是什麽人？”
    “我是電視台的工作人員，來這邊取景的。”
    我如此說著，跨過門檻，走進了屋裏。
    郝大哥一手拿著一個水泥塊，撐著身體，慢慢挪到了椅子前，他爬上椅子，又指著靠在牆邊的椅子說：“你們自便，我不是很方便。”
    “嗯，沒事，我們自己來。”我搬來椅子坐下。
    郝大哥自膝蓋以下截肢，因此他無法站立，平時行走隻能靠雙手支撐著走。
    我坐在堂屋裏，看了一眼屋頂，頂上有些地方的瓦片已經壞了，漏出了一個洞。
    天氣好的時候倒還好，能做天窗使用，可要碰到下雨刮風的天氣，那就很麻煩了，會漏雨漏風。
    堂屋的地上，是大大小小的坑窪，有的是被雨滴淋的，有的則是被經常擠壓形成的。
    地麵很光滑，像被抹布拖了一遍又一遍。
    待我們坐下後，郝大哥看著我說：“怎麽？你們還想來試探我？”
    “如果想要我這條命，拿去就好了，何必這麽麻煩。”
    顯然，他是誤會了，把我當成了那些人，我趕緊解釋道：“郝大哥，你不要誤會，我跟那些人沒有關係。”
    “嗬嗬”
    郝大哥冷笑一聲，“你以為我還會上你們的當？你們當年就是這麽誆騙我的，我既然保證了不再提及當年的事，就一定會信守承諾。”
    “郝大哥，你真的誤會了。”我走到他旁邊，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他驚訝的抬頭看著我。
    接著，他緩緩轉過頭去，沉思了良久。
    許久之後，他才笑道：“老朱是看我一個殘廢，又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所以把你推到我這來。”
    “也罷，沒有人比我更懂當年的真相了。”
    郝大哥看向我說：“你想知道胡家的事？可是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就憑你一個記者，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樣？”
    “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真相。”
    郝大哥並不打算直接告訴我，或者說他根本不看好我，也根本不相信我能將當年的凶手緝拿歸案。
    “你是想看看我背後的實力？”我如是問道。
    他點了點頭，“沒錯，你背後要是沒人，憑你一個記者，就算知道了也做不了什麽。既然改變不了，那我也就沒必要說了。”
    要想讓他開口，就必須有實力的人背書，而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隻有何毅了。
    “稍等，我打個電話。”
    我掏出手機，撥通了何毅的號碼。
    “喂，何局，這裏有位證人，想看一下我們的實力。”
    “好，稍等。”
    我將電話遞給郝大哥，隻聽見何毅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
    “我是警局局長何毅，希望您能如實告訴我們當年的真相。”
    何毅說完，我看向郝大哥問道：“這樣可以了嗎？”
    郝大哥沒有說話，微微點了點頭，我掛斷電話坐了回去，準備傾聽他的訴說。
    過了好一會，他還是沒有開口，我朝他問道：“郝大哥是還有什麽要求？”
    “沒錯”
    郝大哥看著我說：“想要我告訴你當年發生了什麽，你得滿足我的條件，否則的話，我是一個字也不會說的。”
    “什麽條件”我追問道。
    “很簡單，給我兩百萬，我這一輩子都沒有享受過，我要拿著那錢去瀟灑一回，去外麵看看。”郝大哥抬頭看著土磚房，傷感道：“我不想在這土墳之中腐朽，死了連個收屍的人也沒有。”
    他這個要求，屬實讓我很糾結，兩百萬，不是個小數目，我要掏空家底才能給他湊齊。
    這簡直是強人所難。
    我看著他說：“郝大哥，這麽多錢，我一時拿不出來。”
    “沒有的話，我們就免談吧。”
    郝大哥別過臉去，不想跟我們交談。
    我陷入兩難之中，想了許久才開口求他說：“郝大哥，我知道，這些年你受了不少傷害，我們調查當年胡家的死，也是為了還你們一個公道，為了將那些作奸犯科之人繩之以法。”
    “哈哈哈”
    我還想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郝大哥卻哈哈大笑。
    他看向我，眼神中充滿了蔑視和不屑。
    “說的好聽，為了正義，為了公道，其實不過是你們這夥人想扳倒另外一夥人，需要借助胡家的事罷了。”
    “要真是為了還我們一個公道，這幾十年來，為何從未有過人到村子裏來調查？”
    “那時候，正義和公道何在？你們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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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大哥字字珠璣，讓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駁。
    他說的，卻是事實，要不是我的店鋪被封，要不是我和胡勇不對付，我又豈會到這班帕村來呢。
    要沒這檔子事，此時我應該還在金三角賺我的錢吧。
    我一時語塞，無言以對。
    “郝大哥，你這個要求，我實在難以滿足，我手頭根本拿不出這麽多錢來。”
    我想了一會，真誠的看著他說：“你看一百萬能不能行，這是我的全部身家了。”
    郝大哥眯著眼睛看著我，盯著我看了許久，這才開口說：“你跟那些人不一樣，你是個好人。”
    “我也不要你的錢，隻要你能答應我，給我安排人照顧我的後半生，我就把當年的事全盤托出。”
    能說出‘不過是你們這夥人想扳倒另外一夥人’這樣的話，郝大哥早已跳出了這棟土磚房。
    他對於現實的領悟，超出村裏很多人。
    我想他開出兩百萬的價錢，不是真的要錢，而是在試探我，想看我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如果我直接答應，沒有討價還價，我想他是不會信任我的。
    因為他是個殘廢，哪怕我給他再多，我都可以隨時毀約，可以隨時奪走他的一切。
    唯有真誠，才能換來真心。
    他要我安排人照顧他的後半生，這個要求，我能滿足，我看向他點頭說道：“這個沒問題，你放心，我說到做到。”
    “嗯”
    郝大哥微笑著點頭，很是滿意，接著，他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許久之後，他開始講述當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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