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 石凱田琳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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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四環外有一條新修的高架路,從這裏能直達通州,快速不堵車。一年多的日子裏,石凱頻繁地在淩晨三四點,經這條高架路轉到東五環,再轉京通快速路,再轉通燕高速和102國道,以及燕順路,才能趕回家。高架的第一個入口,離匝道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公交站。
    石凱不止一次地停下車,站在公交站,眺望對麵一棟30層的朱紅色居民樓。他每次要從30層開始,向下倒數,29、28、27、26、25,數到25層時,再橫向數第四個窗口,這便是2504室次臥的窗子。
    2604的房間暗著燈,幾台寬屏顯示器的光線裏,坐著一個穿黑色衛衣的人,一動不動地窩在電競椅裏,衛衣的帽子遮住他的臉龐,隻有泛著精光地雙眸,不斷地跳躍在各個屏幕上。屏幕旁邊擺放著各種電子設備,一隻保溫杯,一本名為《黑客攻防實戰》的書。屏幕上羅列著十五宮格,每個宮格右上角標注一串白色數字,隻有幾個宮格標注的是紅色數字。
    而每個宮格裏的畫麵不一樣,比如4141101宮格裏是女人正拿著什麽設備自拍,妖豔地擺著各種姿勢,比如401508宮格裏的是家裏某角落的攝像頭,正審視著家裏的小朋友,坐在地上玩小汽車,比如中水2302宮格裏一個穿著暴露的粉嫩女人窩在沙發裏,摳著腳丫玩手機。
    這些宮格偶有閃亮,偶有黑暗,但大多數的宮格為黑色畫麵。
    當某顯示屏的某宮格裏,一對男女抱在沙發上,做著親呢的動作時,穿黑色衛衣的人坐直身子,把宮格前置放大,點擊鼠標右鍵選擇錄製畫麵,右上角出現一個不斷閃爍的小紅點。畫麵裏的男人突然抱起女人,走進走廊裏。穿黑色衛衣的人,點擊右鍵選其它信道,把列表內的其它信道選了一遍,均顯示黑屏。
    他通過WIFI劫持,入侵對方局域網內的手機,嚐試打開前置攝像頭。宮格內又一次顯示出圖像,同時傳來調笑聲,手機照攝的是茶幾上空的客廳頂燈,並沒有什麽價值。他關掉當前放大的宮格,繼續搜尋有價值的目標。
    其中有一組白色數字是4032504的宮格,正是石凱經常眺望的屋子。屋子裏,窗子透進來各種光線,不至於屋子裏漆黑一片。幾瓶預調雞尾酒的空瓶,不規則地倒在白色的小圓桌上,殘汁兒慢慢匯聚在一起,順著一邊向下滴,滴在美式鄉村風格的簡易折疊椅上,浸染了椅子上的白色紙盒兒,盒子上寫著幾個猩紅大字—布洛芬緩釋膠囊。
    田琳坐在地上,一條胳膊側搭在另一把折疊椅上,舉著手機聊天兒。手機光線映在她漲紅的臉上,她蓬鬆的頭發,咧著嘴不停地吭著氣,左手握著小拳頭敲打的腦殼兒砰砰響。
    她很生氣,一想到石凱就生氣,氣的頭疼。而眼前的手機是石凱買的,小圓桌是石凱買的,床單被罩是石凱買的,就連剛剛吃的止痛藥,都是石凱買的。看著這些,頭更疼。
    手機鈴聲響起,前前任男朋友發過來一張照片,是一把槍。黢黑的閃著油光兒,旁邊還散落著幾枚子彈。緊接著一條信息發過來“今天配的槍,有四發子彈”。
    田琳看著信息,頹然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拇指翻飛的打字,“借我用一天,我宰了那個王巴蛋”。
    來電鈴聲響起,田琳錘錘腦袋,在鈴聲快要斷的時候,接通了電話。她還沒有說話,對方便關切地問,“那個王八蛋又監視你了”。
    田琳剛發出來嘶啞的聲音,好像非人類聲音,止住說話。嘶啞的喉嚨,欲裂的頭痛,又想到自己的遭遇,特委曲,委曲的哭出聲來,繼而哇哇大哭。
    田琳哭的振聾發聵,哭的銜冤負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鄰居直砸門。“小琳,小琳,你沒事吧”。
    田琳立馬回道,“沒事兒,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了”。
    外麵一男聲回道,“別哭了,大家還要睡覺”。
    田琳不好意思回了聲,抽啼幾下,把手機放在折疊椅上,伸手在圓桌上摸紙巾。卻不小心碰到了酒瓶兒,酒瓶兒咕嚕幾下,“嘭”一聲砸到地上,碎了。還沒等田琳反應過來,“嘭”……
    田琳立馬用手機屏幕照地麵,自言自語地說:”媽呀,嚇尿了“。
    電話那端的男人正不知所措的時候,聽到這一聲嚇尿了,頓時略有喜感,又聽到對方清子清嗓子,跟自己說:“我先去個廁所”,委實有些哭笑不得,卻也隻能回應。
    電話裏傳來開燈聲,悉悉索索地撕衛生紙聲,還有門口鄰居的再次問候聲,田琳解釋的聲音,以及開門聲。
    電話再次被拿起的時候,電話裏傳來還算正常的聲音,隻不過帶有沙啞。“你把槍借給我吧,我隻要一發子彈”。
    “不行,槍不能借人”。他用堅定的語氣反駁,又說:“別喝酒了,你愛頭疼,胃也不好,喝多了多難受”。
    “讓你把他抓起來,你不幹,用你的槍也不行,你就是這樣愛我”。田琳嗔怒的說,說話時腦袋暈的不行,她用中指和大拇指掐著兩邊的太陽穴,繼續說“我真的受不了了”。
    對方悵然地說,“你沒有證據證明對方在偷窺你的手機,隻靠嘴說,我們立不了案,如果冒冒失失地把他抓起來,最多教育一番。他出來後,會對你變本加厲的”。
    田琳怕再吵到鄰居,壓抑著聲音,呐喊著“你說怎麽辦,你說怎麽辦,跟誰打過電話,跟誰發過信息,跟誰聊過天,聊的什麽他都知道,就算是刪掉的聊天內容他都知道。我連打車的時間,起點終點他都知道。叫我怎麽生活,我都想死了,不想活了”。
    對方先說了句,“別急”,頓了頓,才躊躇不定地說,“你真的檢查過家裏,沒有攝像頭,錄音機之類的東西”?
    田琳胡亂踢著雙腿,像踩了蟑螂似的“沒有,沒有,針孔攝像機都沒有,我從我們銀行技術部借了反偷拍的探測狗,找了半天,真沒有”。說完特惆悵地說“就算裝了針孔,也看不到微天內容吧”。
    “那也是奇了怪了”。
    “還有,我在網上找黑客,反偵查對方,被騙了500塊錢”。田琳想想就覺得來氣,百度廣告推廣介紹,一個手機號可以查到對方很多信息。聯係對方,對方要求加微聊轉500塊訂金,訂金交完再也聯係不上了。
    “我不是不讓你幹這事兒嗎,對方技術那麽高,萬一沒有得到對方侵犯隱私的證據,對方反而得到你侵犯對方隱私的證據,反咬你一口怎麽辦”。電話那頭哇啦哇啦一通說。
    “槍借我,就一發子彈”。田琳冷冷地說。
    她光腳拖著拖鞋,來回踢著腳下的玻璃渣,看著鋒利的玻璃茬,對著電話說,“不用了”,便掛了電話。
    扔掉手裏的電話,田琳蹲在地上,抓起一小塊碎玻璃,放在眼來回端詳著,嘴角發出邪惡的微笑。
    夜晚八點的東三環,擁堵依舊。穿過東三環的通惠河邊,CBD高貴的5A級寫字樓旁邊,某棟樓六樓空間加天台,開著一家小型酒吧。小型舞台上,每天有外國樂隊演唱流行音樂。極小的空間裏,方型的大吧台環一圈或坐或站的顧客。這是一家定位白領和成功人士的高端酒吧,顧客消費能力較高,以喝紅酒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