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院子的一角，周鳳茹和田桂正低聲交談著。不遠處，一場關於鄰裏糾紛的調解正在有序進行，幾位村鎮幹部正努力平息雙方的情緒，試圖找到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
    不久後，馬芳也抬著自己的小板凳，徑直走到田桂身旁，輕聲細語加入對田桂的思想動員。
    沒有了田桂對著幹，調解談話順利了許多。
    雖然事情本身相對簡單，但真正要解決起來，卻異常困難。
    胡副鎮長突然發問：“李主任，這兩家有哪一家是建檔立卡戶嗎？”
    李明輝想了想，低聲回答道：“沒有，一家都不是。”
    胡進誠眉頭緊鎖，站起身，一邊打量著楊家破敗擁擠的院子，一邊疑惑地問道：“這兩家住得都這麽破落，子女又多，怎麽沒評上卡戶呢？是他們名下有車，還是他們生產能力出眾？”
    李明輝和劉玉米麵麵相覷，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這時，王副鎮長搖搖頭，低聲咳嗽兩聲，說道：“李主任，這點我也要說幾句。我不知道你們村像楊家這種情況的多不多，但就我們麵前的這進院子，我覺得也是可以算貧困了。不說家徒四壁，所有的房子就沒一塊好瓦，沒一塊好磚。你們看晾曬滿院的衣服，就沒一件好一點的，不是破洞就是補丁。”
    頓了頓，語氣中充滿了同情與無奈，繼續說道：“在這裏我說一句難聽的實話，兩家人，一家三個兒子，怕是在村子裏務農都勉強，出去打工怕是也難呢。另外一家五個女兒，一個堪堪成年，生活的艱辛可想而知。”
    李明輝和劉玉米麵色尷尬，對扶貧工作中的疏忽與不足感到內疚。
    楊庭讓聽到自己的兒子被數落，心裏一百點怒火，就要出言爭辯，卻被旁邊的楊庭海拉住了，隻能恨恨的哼了一聲，掙脫楊庭海的手，不再說話。
    李明輝一下站起，軍姿站得筆直，誠懇地說：“領導，是我們工作沒做到位。”
    王副鎮長冷哼一聲，目光如炬：“剛才我到兩家的廚房轉了一圈，可能是因為吵架沒顧上吃飯，飯菜都在桌上，你們知道他們鍋裏都有什麽嗎？兩家都是玉米麵摻米飯，一家是一大鍋洋芋，一家是一大盆青菜。”
    李明輝和劉玉米麵麵相覷。
    楊庭讓和楊庭軍和楊庭海沒有說話，低著頭狠狠的抽著手裏的焊煙。
    王副鎮長語重心長說道：“按說，我分管四裏鎮文教衛，扶貧攻堅也沒我的多大事。但是，同誌們，我們領著這份工資，就是要為人民服務的。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鬥目標，抓改革、促發展，歸根到底就是讓人民過上更好的日子。所謂窮生艱計，富長良心，老百姓日子過成這樣，難怪會天天吵架。”
    李明輝這時臉色更紅了，都不知道怎麽開口辯駁。
    楊家兩家人見村主任被罵，馬上出口幫腔。
    楊庭軍急忙說道：“不怨李主任的，評建檔立卡戶的時候李主任還沒上任，那會是李進和張霖負責，我們因為沒錢送禮所以沒評上。”
    楊庭讓也跟著說道：“我們家送了張霖五百塊和一條煙，但是因為沒打點別的村幹部，也沒給評。”
    劉玉米也附和道：“真不是李主任的原因。一六年評的那批後就沒有再評過卡戶，其實咱們大莊能達到的還有好幾戶的，李主任也向上申請過的，隻是後來都沒再評，咱們也沒辦法呀。”
    王副鎮長聞言，眉頭緊鎖。拍了拍李明輝的肩膀：“小李啊，扶貧工作不是走過場，我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效果，是讓老百姓真正受益。！”
    李明輝連連點頭。
    楊庭軍媳婦張玉寶，抹一下剛才被感動的眼淚，臉上掛著淳樸的笑容：“王鎮長，胡鎮長，對李主任，我們是真心感謝的，真不能怨他，幾個娃娃在讀書，不管是村裏還是鎮裏，李主任見到就給他們錢，說是讓他們好好讀書，將來能有出息。”
    說著，她的眼眶再次微微泛紅，顯然對李主任的心存無比的感激。“去年縣城邊上的莊子請工割麥子，主任知道後就跑了幾次，把這個夥計攬到咱們大莊了，還讓玉米帶我們兩口子和大丫去上工，一天一人兩百二呢，一幹就是十七天。天老爺，我們家從來沒有一次賺到過這麽多錢。”
    楊庭軍也說：“真呢，那次我們去了十六個人，都是大莊數得上數的貧困戶，而且都是沒有評上卡戶的。”
    胡進誠和王德啟都不知道李明輝的舉動，內心都被使勁觸動了一下。
    楊庭讓在一旁接過話茬，他的聲音粗獷：“真呢，王鎮長，胡鎮長，李主任是個好人，好官，年前澆灌村心路，人家包工隊都是楚雄那邊來的。李主任跟他們說了後，特別照顧我們，我們家四個勞力跟他們幹了三個多月呢。”
    劉玉米在一旁打趣道：“庭讓哥，那你們家也沒少賺呀，我知道他們的工價還不錯喲。”
    楊庭讓大大地吸了一口旱煙，嘿嘿笑著說：“我是大工，二百八一天，娃三是徒弟工，一百四一天。雖然辛苦，但心裏踏實，總比閑著強。”
    楊庭海在一旁哼了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很不錯了，三個多月下來，小十萬塊裝兜裏了，還不滿意？”
    楊庭讓咧著一嘴七缺八扭的老黃牙，笑得合不攏嘴：“滿意，滿意，感謝主任，感謝村委會。。”
    聽到楊家人感激表白，兩個鎮長的臉色明顯緩和了許多。心中的疑惑也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對李明輝深深的敬佩。。
    此刻，王副鎮長對李明輝的態度大大改觀。看向李明輝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讚許與信任：“李主任，你做得很好。農村工作就是要這樣，既要輸血，更要造血。你不僅給了他們物質上的幫助，更重要的是激發了他們脫貧致富的內生動力。”
    李明輝謙遜地笑了笑，心中卻湧動著難以言表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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