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風認為，現在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再去冒險。
    畢竟，他也算是有點身家的人了。
    關鍵是老父親的健康問題，讓他內心不得安寧，根本沒有心思去投資其他。劉飛翔所說的殺豬盤，沈林風更是碰都不想碰。
    他就想老老實實的守著這家。
    遺憾的是，不管他們怎麽守護，父親的肝癌還是沒能控製住。原本看起來還好好的父親，在八月十四號這天，竟然在醫院狂吐黑血，血中還帶著黑色的血塊，腥臭無比。
    當時是沈林風在照看老人家，見到如此場麵，他強忍住不適感，一邊扶著父親的身體，一邊用醫院的垃圾桶接住父親吐出的黑血，內心緊張無比。
    沈爸吐出幾大口血，稍微緩了一下，說道：“兒子，看來爸最終還是撐不到你們結婚。”
    “不會的爸，你會好起來的。醫生，醫生怎麽還不來啊？”沈林風焦急的對父親說著，又朝著病房外大叫醫生，希望醫生盡快出現。
    此時此刻，醫生就是最大的依仗。
    雖然沈林風已經按了床頭的呼叫器，可進來的是護士，看到沈爸的樣子，又才去叫醫生。
    一來二去，醫生便來得有些遲。
    應該說，在沈林風的時間概念裏有些遲，其實人家並不慢。
    醫生麵對這種情況，也無能為力，在另一側幫助再次嘔吐的沈爸拍拍後背，等待他狂吐結束，立即安排上氧氣罩，打針輸液。
    癌症晚期，大羅金仙估計也束手無策。
    這次吐血之後，沈爸的身體便每況愈下，時不時狂吐黑血，醫院也沒有辦法。他們能做的隻是把沈爸轉移到重症監護室。
    醫生對沈林風說：“老人家的癌細胞已全麵擴散，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沈林風緊張的問道：“醫生，還有別的辦法嗎？”
    醫生搖搖頭，歎了一口氣。
    這種病，他們見得多，真是無能為力。最理想的狀態，也就是用藥物控製病情。沈爸之前的狀態還挺好，他們以為可以撐得更久一些，沒想到突然間就吐出那麽多黑色血塊。
    病人本來就嚴重，吐血之後，狀態便越來越差。
    沈家和江家所有人都到了，沈林風的兩位姐夫也在趕來的路上。沈媽和兩位姐姐哭得很厲害，江媽媽和江夏一直照顧她們，勸她們別哭。尤其不要在沈爸麵前哭。
    畢竟，病人需要靜養休息。
    沈爸的病，讓全家蒙上了厚厚的陰霾，沉重的心情，顯得醫院昏暗的走廊格外的清冷。
    重症監護室，沈爸狀態稍好，就交代沈林風：“兒子，爸爸估計看不到你和江夏結婚了。等我去世以後，你們盡快結婚吧，不要在乎傳統習俗了。不然再等三年，你和江夏又不知道怎麽樣。人生一輩子很短，有些習俗咱們也不一定非得遵守，自己活得快樂最重要。”
    “爸，你會沒事的。”沈林風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老父親。
    該說的話，他都說了一百遍。
    沈爸笑了笑：“傻兒子，爸爸的身體自己知道，這一關我是肯定過不去的。你去跟醫院溝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想辦法送我回老家。哪怕死，爸爸也希望在老家咽下最後一口氣，這是我最後的願望。”
    既然如此，沈林風隻好照辦。
    他找到醫生，說明了父親的意思。
    醫生說：“按理說，你父親的病情已經無法控製。說實話，即使我們送他回去，但是路途遙遠，老人家還不一定能撐到家裏。”
    沈林風說：“隻要醫院出車出人， 路途上照顧一下我父親，費用我全部承擔。至於在路上出什麽狀況，我們不會責怪醫院的。”
    這也是沒辦法。
    以沈爸如今的身體狀況，路上要是沒有專業人員陪護，沈林風更擔心他撐不住。如果用醫院的救護車護送，有專業醫生陪護，或許還能支撐到家。
    醫生稍作猶豫，對沈林風說：“我們先開會討論一下。”
    深圳到同江，大概一千餘公裏，醫院需要出專業的救護車和醫護人員，其中的安全問題、費用問題和人員分配問題，肯定需要開會。
    沈林風回到病房，沈爸正在休息。
    家人們正在病房外等待，見他回來，江科便馬上問道：“醫生怎麽說？”
    “他們需要開會討論才能決定。”沈林風說。
    沈媽問道：“難道醫院就真的沒有辦法救你爸了嗎？現在就商量著要回去。”
    沈林風拉著媽媽的手：“媽，但凡有一點辦法，醫院都不至於拖到現在了。癌症晚期，而且我爸爸的身體狀態不好，醫院也沒有辦法。”
    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
    遇到這種情況，隻能聽天由命。
    那不是花錢就能解決的問題，沈林風縱然願意散盡家產，換父親一個平安，世界上卻還沒有那種藥可以徹底醫治肝癌晚期。
    聽了沈林風的話，母親的眼淚又開始噠噠噠往下流。
    大姐二姐也非常傷心，但她們擔心母親哭壞身體，隻好強壓心中的悲傷情緒，不停的安慰母親。沈林風對他們說，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等醫生開會決定。若是醫院同意送父親回去，他們就派一兩個人跟車一起回家，其他人坐飛機回同江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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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則，他們還得另外想辦法。
    父親住院的這些日子，沈林風已經對醫院非常熟悉，知道醫院外有一些專門接送病人或者死者回老家的車隊，不過他們的費用非常昂貴。重要的是，他們隻負責接送，沒有專業陪護人員，病人在中途出什麽事情，他們一概不管。
    實際他，他們主要就是接送屍體的。
    有些病人在醫院拒收之後，通常會選擇那種車回家，路上生死自負。而且一旦病人在車上死亡，他們還會加收一筆“洗車金”。
    沈林風暗自決定，如果醫院不答應接送父親，他就找那種車隊。
    那總比他們自己開車帶回去好。
    下午兩點半以後，醫生讓沈林風去辦公室，告訴他醫院同意派車護送，不過費用方麵比較貴，而且必須先結清，他們才能出發。
    沈林風表示沒問題，他們願意承擔費用。
    於是來到病房外， 把情況告訴家人。大姐夫和二姐夫才趕到醫院，估計明天又要跟大家一起坐飛機回家。江家那邊，沈林風跟江夏商量後，隻讓江夏跟著一起回去。
    其他人暫時就不去了。
    一切安排妥當，沈林風來到病床前麵，對父親說：“爸，我跟醫院溝通過了，他們願意派專業人員送咱們回家，今天下午就可以出發。等明天中午左右，咱們就能到家。”
    沈爸輕聲說：“好，到家好。兒子，記得要幫我埋在你爺爺墳地左下方那塊空地上哈。我怕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去了，忘記交代你呢。”
    “爸，你要挺住，一定要回去看看咱們的家。”沈林風鼻子酸酸的，又想哭。
    按照大風坪一帶的說法，病人隻要不是在家裏正常死亡，客死他鄉或者中途死亡，都屬於死得不好的那種人，家族是不允許進入祖墳的。
    這也是沈林風為什麽一心要求醫院陪護的原因。
    他相信，專業的陪護，還有車上配備的氧氣瓶和特殊藥物等，可以支撐父親回到老家。
    老人家葉落歸根的心願，他怎麽忍心辜負？
    即使沈林風不相信家鄉關於死亡的那些習俗，認為病死就是病死，不存在途中死亡就是非正常死亡，屬於死得不好的說法。但是，內心上他還是不願意讓父親背負那種包袱，以及將來人們評價父親是死在路上的。
    有人說死後不在乎別人怎麽評價。
    但是，農村人偏偏很在乎別人的評價。尤其是死者的子女，根本聽不得一點別人對長輩的負麵評價，認為那是對亡靈的不尊重。
    沈林風骨子裏也是這麽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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