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重新照耀在了洛陽這座千古大城，但左監門衛中郎將鄭烈終究沒能等到曙光。
    他倒在了南市的血泊裏，整個人被怪物的鮮血腐蝕的坑坑窪窪，幾乎看不出人形。
    這是自洛陽發現怪物以來最慘烈的一戰，各級官衙死傷超兩千人，南市血肉橫飛。
    但所有的慘烈在市井終究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好奇者、痛心者、吹牛者皆有之。
    修業坊一家叫做“客如雲”的茶樓中，天南地北的客人正熱烈的聊著昨晚的各種傳聞。
    客如雲茶樓顯然不是什麽高雅的去處，不光裝修老舊，桌椅都看不清本來的顏色。
    就客人而言，也是尋常百姓和窮困的旅人較多，各色方言，大呼小叫，端是熱鬧。
    但在最右側一張桌子上坐著的三人卻有些另類，安安靜靜的仿佛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正中間坐著一位三十多歲的漢子，短須黃臉，雖是一身玄色錦衣，但已經有些破舊。
    中年漢子旁邊則坐著一男一女，雖是麵容俊秀，但一身粗布麻衣，儼然是隨從裝扮。
    中年人一口接一口的喝著悶酒，冷香勸說了幾句也沒有勸住，索性枯坐在旁邊等著。
    “主人，我們真要回山東？”男隨從名叫鐵衣，抬眼憂慮的看著中年人。
    “想我黃裳少年立誌勤學，以為靠耕讀不戳總能光宗耀祖，可誰曾想五次科考不第。如今已是三十有六，卻依舊一事無成。如何有臉再見家鄉父老？”黃裳歎了一口氣道。
    “主人別這麽說，主人隻不過是時運不濟，一時困頓。隻要主人初心不改，矢誌不移，來年咱們還可以卷土重來！”鐵衣勸說道。
    “時運不濟？哈哈，恐怕就是來年我再參加也是這個結果！”黃裳苦笑著又喝了一口酒。
    “怎麽會？主人博學多年，不可能每次都考不好！”鐵衣疑惑道。
    “鐵衣，你真當是我黃裳無能，次次發揮失常？”黃裳氣道。
    “請主人指教！”
    “我黃裳隻不過山東一寒門，家中既無餘財相助，朝中又無貴人提攜。而如今無論是官場還是考場無一不是世家權貴把持……”
    “那些紈絝子弟整日飲酒作樂卻照樣能名登金榜，而我等寒門子弟苦學數年卻隻落得個落魄歸鄉，這世道還有什麽道理可言？”
    “所以就算我回鄉再是勤學又如何？無非是多一場笑話罷了。這科舉不考也罷！”
    “主人？！”冷香驚愕的看著黃裳。要知道這位可是非科舉為官不可。這就不考了？
    “那主人現在有何打算？”鐵衣問道。
    “如今朝廷混亂，任人唯親。我若執迷不悟，隻能蹉跎一生……”黃裳低頭小聲道。
    “而且這世道你們也看到了，不光災害頻發，更有異獸橫行，此乃亂世之兆，也是豪傑輩出之時！”黃裳的眼睛裏發出了駭人的光彩。
    “主人說的是，既然文路走不通，主人何不考慮以武立功？”鐵衣建議道。
    黃裳有些無語，要是做個武夫早就做了，還用等到今日？跟你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我聽鄉人說青州聚民起事，聲勢浩大。既然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我舍了性命不要，不信不能將這滿朝公卿踏在腳下！”黃裳緊緊捏著杯子，杯子“哢嚓”一聲碎裂開來。
    “主人！萬萬不可。”鐵衣吃了一驚，你這轉變也太大了，好好的正道不走了要當反賊？
    “主人，請恕奴婢多嘴。如今雖然女帝當權，但主人不該忘了皇帝後麵的大都督。大都督雖然昏迷不醒，但餘威猶在……”
    “一年來皇帝依靠大都督的班底才勉強在這詭異的世道維持住了大黎的穩定……”
    “淮王和雍王如何？那安如山又如何？不還是一一敗亡了？”
    “奴婢知道主人心急，奴婢的意思是說異獸橫行，正是大丈夫建功立業之時……”
    “主人本就擁有驚人異能，為何不應招入伍？以咱們的本事，還怕不能功成名就？”
    本來興致高昂的黃裳聽了鐵衣的話也冷靜了下來，他還真是忘了那個神神叨叨的大都督。
    “讓我再想想！”黃裳並沒有變得輕鬆。
    他想要造反，固然是因為幾次科舉不中的破罐子破摔，但也未嚐沒有內心的野望。
    隻是鐵衣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他頭上。大丈夫有所為有不為，盲目送死算不得大丈夫。
    黃裳說著話就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向外麵走去，鐵衣和冷香急忙戴上鬥笠跟了上去。
    幾個人隨便在街上轉悠，結果還真轉悠到了洛陽縣衙門口。
    縣衙門口，洛陽縣令葉惠中正親自站在張貼的豪傑招募榜下激情四射的宣講招募政策。
    要知道葉惠中雖然還是個縣令，但洛陽縣令和清溪縣令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如同長安一樣，作為帝國東都的洛陽也單獨置府。河南府下轄河南與洛陽兩縣。
    而葉惠中這位皇帝昔日的舊識從七品縣令一躍成了正五品上的京畿縣令，可謂恩聖正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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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奴婢剛才所說正是此事。如今異獸凶猛，太玄司和各府衙損失慘重……”
    “現在不計門第，不問過往，凡有所長皆可錄用。以主人之能，建功立業不在話下……”
    但黃裳聽完並不為所動，他讀了幾十年書，到頭來還是個粗鄙武夫？那書不白讀了？
    這跟造反可不一樣，造反那得是文武全才，自己恰好就是。隻是可惜……
    “那漢子站住！”
    就在黃裳愣神間，一個聲音傳來。剛要邁步的黃裳轉頭看到葉惠中急衝了出來。
    葉惠中能不急麽？他也想不通為什麽他到哪裏當縣令，怎麽哪裏就不消停。
    隨著怪物出現在洛陽，葉惠中都快瘋了。頂著一雙頹廢的眼睛滿世界找尋豪傑。
    看這三人不想搭理自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正是英雄豪傑之相？
    “明府有事？”黃裳奇怪道。沒記錯的話，好像他啥也沒幹吧？
    “本官看你有幾分男兒氣概，為何不來參加招募？”葉惠中疑惑道。
    “對啊，朝廷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幾位英雄一看就非凡俗，為何不試一試？”許令道。
    黃裳抬頭看了看天色，好像沒問題啊！
    可那為啥這樣了呢？朝廷啥時候這麽急不可耐，禮賢下士了？
    “明府說笑了，草民並非明府治下百姓，而是前來應考的學子！”
    “是不是沒考中?”葉惠中眼裏滿是異彩，他已經招了好幾個失意學子，好忽悠的很。
    黃裳臉黑了，這個狗官，自己沒考中，你就那麽開心？
    “考不中沒關係啊，現在有個機會擺在了你麵前，就看你敢不敢接下！”葉惠中美眉色舞。
    葉惠中攔住黃裳自有原因，一是看這幾個人攜刀帶槍的，麵相不善，功夫怕也是不俗。
    另外就是三人的搭配讓他想起了沈念安和司馬鶴。都跟著一男一女，不知道什麽路數。
    退一萬步說，就算看錯了也沒關係，有能耐你升官發財，沒能耐就是送死的。
    功名富貴，各安天命！
    “不敢！”黃裳言簡意賅。
    (⊙?⊙)臥槽，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敢你們帶著刀劍？”
    “犯法嗎？”黃裳奇怪道。
    要不是鐵衣，你這個狗官早被我梟首了，哪裏還有在這裏紮刺的份？
    “犯法倒談不上，隻是可惜時無英雄。”
    “哼！”心思還在造反上麵的黃裳冷哼了一聲就繼續往前走，也不想給這些狗官好臉色。
    “明府不必憂慮，不是已經招募了不少麽？一百兩銀子一隻怪獸，還怕招不到人？”
    “多少？”剛走出幾步的黃裳轉頭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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