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翩翩感覺自己剛躺下沒兩分鍾，樓下就突然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動靜。她起初沒太在意，想著是不是誰半夜去衛生間。過了一會兒樓下更嘈雜了，好像還有梁然和秋黎說話叫喊的聲音。她頓覺事情不妙，趕緊穿好衣服就開門出去。
    秋黎已經跑上二樓了，她正要去找許翩翩，見許翩翩正好出來，神色慌亂地一把拉住她，“奶奶摔倒了！”
    許翩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裏，她趕緊跟著秋黎下去，此時秋奶奶就倒在一樓靠近衛生間的地方，梁然手足無措的想要把她扶起來。
    “別動！”許翩翩衝過去，趕緊推開梁然，顧不得她是否會生氣。
    梁然沒有準備被推倒了，沉下臉，“地上涼，我看你沒來先把媽扶起來……”
    “別動別動。”許翩翩來不及解釋什麽，做個噤聲的手勢。她把秋奶奶放平，輕輕拍拍她的肩，“秋奶奶？秋奶奶？”沒有反應，好在她注意到她胸口的起伏，暗自舒了一口氣。接著她打開秋奶奶的口腔，確認裏邊沒有異物，把微微吐出的一小截舌頭用手指送回原處。
    “幫我一下。”她對秋黎說。
    “怎麽做？”
    她做個側身的樣子，“幫我給她側個身，右側臥。”
    梁然幾次想搭把手，都被許翩翩製止了。她慌亂的手都在抖，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這樣不冷靜的情況，還是在一邊耐心等待比較好，不然因為緊張過度和慌亂，她再暈過去就更難辦了。
    做完了這一切，許翩翩趕緊起身拿起桌上的電話打120，接通前不忘囑咐，“秋黎姐，拿輕薄的毯子給奶奶蓋著點兒，秋太太，把一樓的窗都打開，通通風。”
    急救電話接通，許翩翩清晰準確描述出了秋奶奶幾點重要情況並說明采取了急救措施，接著報出秋家地址，掛了電話，她才發現自己雙腿在發顫，握著電話的手也在輕輕發抖。
    許翩翩讀書的時候，做過成百上千次的急救練習，但還是第一次遇上真實的需要實踐的情況，擔憂恐懼是難免的。她很慶幸當初沒有因為抗拒和不喜歡這個專業就敷衍應對草草了事，不然麵對一個鮮活的生命隻能幫倒忙加速對方身體惡化，那她一定會後悔的恨不得代替對方。
    救護車到的很快，醫生進來後觀察了一下秋奶奶的情況，和幾個護工一起把她放上擔架，送進了車裏。
    “醫生，我婆婆不要緊吧？什麽問題啊？”梁然焦急地衝上去詢問。
    “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因病暈倒還是摔倒後暈倒的，得回醫院進一步檢查，電話裏說病人有心髒病史，也不排除心肌梗塞的問題，一切等回去醫院再說吧。不過你家有護理專業畢業的人嗎？急救措施做的非常好。”
    梁然本來也要跟車過去，被許翩翩製止了，她讓梁然收拾些簡單的衣物，在家裏休息一下等天亮了跟沈阿姨和小時工交代清楚再過來。秋家老老小小都沒有基本的護理常識，這樣盲目跟過去也是添亂，不如先好好休息，養精蓄銳，第二天再說。雖然大概率今晚梁然是睡不著了。
    “有我和秋黎姐在，您放心。對了，您先不要告訴秋先生，如果問題不大急匆匆叫他回來，怪嚇人的。”
    “好，那媽媽就交給你們了。”
    關上門時，許翩翩看到梁然又抹了抹眼淚。
    到醫院是淩晨三點，接受了各項檢查，送進了特護病房，要十點以後才能出結果。看看沒什麽大問題，許翩翩叫秋黎也回去了，她自己一個人守著等結果，天亮之後秋黎還要上班，不好耽誤她的。
    慶幸處理的及時，也就忙亂了一會兒。
    許翩翩坐在病床前玩手遊，她是想用這樣的方式提提神，如果這期間秋奶奶有什麽動靜，她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結果實在太困，不知不覺她就趴著睡著了。
    七點多，梁然過來了，許翩翩不放心她一個人呆在醫院，拒絕了換班回去休息，她在醫院好歹能幫上些忙。
    因為情況緊急，醫生也提前過來查房了，他安撫著梁然和許翩翩，“問題不大，別擔心。老人有心髒病史，初步估計是心源性暈厥，檢查結果和我們預估的應該沒多少差別。還好你們急救專業，沒對老人亂移亂動，送來的也及時，觀察觀察吧，最快兩周左右就能出院了。入院手續辦一下，去交個費吧。”
    提心吊膽整整一宿，此時聽到醫生這句話，梁然終於能把一顆懸著的心放進肚子裏了。
    梁然感激地看了許翩翩一眼，“多虧你了，我慌裏慌張的，差點辦了壞事。被他爸爸那個暴脾氣知道的話……”
    “沒事就好，”許翩翩鬆了一口氣，“秋太太您歇著吧，我過去交費。”
    因為睡眠不足，許翩翩其實也稀裏糊塗的，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這個家的情況，常常在家的兩個女人各個都不頂事，這時候她一定不能有半點鬆懈。
    秋庭是中午醒來才發現手機上有好幾個秋黎的未接電話的。看他電話遲遲打不通，秋黎隻好給他微信留了言，“奶奶半夜摔倒送醫院了，你今天請假過去看一下。”
    趕到醫院是一個多小時後了，他正在前台向護士詢問病房，突然餘光看到了一閃而過的許翩翩。
    她是出來取藥的，穿著那件她平時在家穿的白T恤黑短褲，背影很單薄。秋庭追了過去，看到他，許翩翩笑了，“呀，秋庭，你來啦！你姐姐跟你說了嗎？”
    “嗯，奶奶怎麽樣？”秋庭是第一次見到許翩翩不施粉黛的臉，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小了，就像個中學生，黑眼圈濃重唇色蒼白，仿佛熬夜備戰高考，不過還是一樣的好看，更像是真實存在於秋庭身邊的人了。
    許翩翩寬慰地拍拍他的胳膊，“放心，沒事的，情況好的話半個月就可以出院了。”
    秋庭很自然地接過她懷裏抱著的一堆各種各樣的藥，語氣略帶責怪，“你怎麽沒跟我說啊？”
    “哪有時間啊，忙忘了。而且本身也沒什麽問題，家裏當時夠亂的了，別再把你嚇壞了。”許翩翩發現，秋庭跟自己說話的時候，雖然還是會臉紅，但是已經沒有那麽結巴了。她在心裏偷偷笑起來，還是不要提醒這家夥了，免得他又要變身怪小孩。
    “翩翩？”兩人說笑著回病房，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許翩翩回過頭，正對上薛文凱那雙像琥珀一樣的眼睛。
    “誒？”她愣了一下，“你怎麽在這兒啊。”
    “我媽媽前幾天體檢，今天出報告，我過來幫她取。”薛文凱狐疑地看了看秋庭，沒理會他，“你怎麽了？”
    “哦，我雇主家的奶奶半夜心梗暈倒了，現在在醫院。這個是我雇主家的兒子，秋庭。”許翩翩微微側身，給薛文凱介紹身邊的人。
    秋庭一眼就認出了麵前的男人，就是那天晚上那個賣保險的。近距離看，這人果然一大堆硬傷，近視，鼻翼太寬，皮膚一般，嘴唇太薄，身高嘛……隻有一米八左右吧，爺我可是快到一米九呢。日常永遠穿著西裝，故作成功人士派頭，骨子裏一定自大自私自我感覺良好，反正是個怎麽看怎麽讓人不舒服還不及自己一根頭發絲的泛泛之輩。
    沒錯，泛泛之輩。
    “原來這位就是秋舜傑先生的小公子，你好，久聞大名，鄙人薛文凱。”
    鄙人？嗬，你是夠鄙的。秋庭對薛文凱的措辭十分嫌棄。他這麽想著，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也把手伸了過去，不過就淺淺一碰便馬上收回來了，“我見過你，在我家門口，當時我還以為你在給我們翩翩推銷保險，哈哈哈。”
    薛文凱也笑起來，“秋家這位小公子還挺幽默，我是做金融行業的，沒辦法，職業原因日常除了西裝也沒有機會穿別的衣服了，還是蠻遺憾的。”
    誰想知道你是幹嘛的，我隻是想吐槽而已，傻叉，裝什麽斯文。秋庭移開目光，再也不看他一眼，轉而有些唐突的問許翩翩，“話說，爺的八百個餛飩你給爺包好了嗎？”
    許翩翩愣了一下，“冰箱放不下，你今天回去先吃一點吧。”
    “好啊，吃完了爺還要。”最後三個字，秋庭故意加重了語氣。
    薛文凱覺得他實在幼稚的好笑，為了忍笑摸了摸鼻子，“那我先走了，失陪。”
    “好，再見。”
    “嘁。”秋庭牙齒輕輕一錯，直接徑直走了，壓根就沒理他。
    到了病房，許翩翩收到了一條薛文凱的微信，“看得出來，你照顧這位小少爺蠻辛苦的。”
    辛苦嗎？
    “奶奶！我來啦！哎呀奶奶你怎麽半夜摔倒了，心疼死我了！”
    許翩翩看著秋庭進了病房就撲向才醒來沒多久的秋奶奶，思索了半晌，起初確實被他沒禮貌又大少爺脾氣的樣子氣的夠嗆，但了解下來，發現這家夥不過就是天真單純沒心眼而已，三兩句話就能讓他重新像個孩子似的開心起來。掌握了“調教”規矩，反而不辛苦吧，覺得還蠻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