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我？
    她怎麽會在這裏？
    希洛的視線在訓練場入口的勿忘我，與場地中央的紫羅蘭之間來回移動。
    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兩人將她夾在中間，徹底封死了所有可以閃避的路線。
    這是一個陷阱。
    或者說，是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包圍網。
    在自己踏入這裏之前，對方恐怕就已經設計好了一切。
    “女仆姐姐。”
    勿忘我開口了，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擔憂。
    “你現在失控了。”
    “我和紫羅蘭姐姐，會想辦法幫你恢複正常的。”
    聽到這話，希洛的動作微微一頓。
    她沒有理會身後的勿忘我，而是將視線重新投向了前方的紫羅蘭。
    “你們覺得……我失控了？”
    紫羅蘭握著太刀刀柄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眼前的希洛，確實比之前要顯得正常許多。
    至少，她現在會用合乎邏輯的方式進行溝通，而不是上來就直接動手。
    “現在的你，看起來的確比之前要好一些。”紫羅蘭沉聲開口，試圖占據主動，“但這並不能排除，你仍處於失控狀態的可能性。”
    “妖精的力量極易影響心智，尤其是對於剛剛掌握權柄的新人而言，更是如此。”
    希洛沉默了片刻。
    緊接著，一聲輕笑從她口中發出。
    “算了。”
    她放棄了解釋。
    “你們說什麽，那就是什麽吧。”
    希洛的表情重新歸於平淡，那是一種經曆過無數次戰鬥後，沉澱下來的漠然。
    “既然你們認為我失控了。”
    “那就拿出你們的全部實力來，嚐試限製我。”
    “就算你們兩個一起上。”
    “現在的我，也無所畏懼。”
    話音落下的那個瞬間，兩柄閃爍著妖異粉色光芒的短刃，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她的雙手中。
    戰鬥的號角，在這一刻被悍然吹響。
    率先動手的，是勿忘我。
    作為掌握雪之花權柄更久的前輩，她沒有絲毫的試探與留手。
    “雪之華·凜冬將至。”
    她輕聲吟唱著自己自創的招式真言。
    刹那之間，整個寬敞訓練場內的溫度驟然下降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
    無窮無盡的暴風雪，憑空在完全封閉的室內生成、呼嘯。
    堅硬的地板，合金的牆壁，以及高高的天花板，所有的一切都在短短一秒內被厚厚的冰霜所覆蓋。
    這裏不再是一個訓練場。
    而是一個能夠凍結靈魂的冰封絕域。
    刺目的紫色雷光在漫天暴雪中一閃而逝。
    紫羅蘭的身影借助風雪的完美掩護，化作一道奔騰的電光，瞬間突進到希洛的麵前。
    狹長的太刀之上，狂暴的雷霆之力匯聚到了極致，撕裂空氣，直刺希洛的心髒。
    然而，麵對這快到極致、也狠到極致的致命一擊，希洛的動作卻顯得異常簡單。
    她隻是平靜地抬起了左手的短刃，橫在身前。
    叮！
    一聲無比清脆的金屬交擊聲，在呼嘯的風雪中響起。
    粉色的短刃，精準地格擋住了纏繞著雷光的紫色刀鋒。
    預想中，希洛被這股巨力直接擊退的畫麵，並沒有出現。
    她就那樣穩穩地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反倒是主動進攻的紫羅蘭，隻覺得一股無比奇特的力量，順著刀身瘋狂地湧入自己的手臂。
    那不是單純的蠻力。
    而是一種……
    能夠讓人從靈魂深處感到愉悅，從而徹底喪失鬥誌的權柄之力。
    她的手臂在一瞬間變得酸軟麻木。
    粉色的歡愉之花，在希洛的周身悄然綻放。
    這些由純粹能量構成的虛幻花朵，完全無視了足以凍結鋼鐵的嚴寒，也無視了狂暴肆虐的雷電。
    它們就在這片凜冬絕域之中肆意搖曳，將那芬芳馥鬱的氣息，擴散到空間的每一個角落。
    紫羅蘭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這種壓力，甚至比之前在酒店裏短暫交手時，還要強大數倍。
    經過了永恒的親自曆練，希洛對於歡愉權柄的理解與運用，早已是今非昔比。
    若不是有勿忘我的“凜冬將至”領域在旁輔助，用極致的寒意不斷壓製著那股歡愉氣息的擴散。
    紫羅蘭可以確信，隻憑自己一個人，恐怕撐不過，就會像門口的守衛一樣，徹底淪陷在那無邊的快樂之中。
    ……
    與此同時。
    雪國最高的酒店頂層，寬闊的露天陽台上。
    桃夭斜倚在一張柔軟的躺椅上，手中輕輕搖晃著一杯甜美可口的肥宅飲料，然後用著饒有興致地看著遠方霜華聖約總部的方向。
    此時，可以從各種妖精所呈現的各種光圈，窺見當下的局勢。
    在她的身後，終末與永恒並肩而立，同樣注視著那場正在發生的戰鬥。
    更遠一些的角落裏，一位穿著標準黑白女仆裝，頭上生有一對精致龍角的少女，正恭敬地侍立著，隨時等候吩咐。
    “她對妖精權柄的掌控速度，還挺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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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末率先開口，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不過，原初。”
    她側頭看向身邊的永恒，“這種程度的成長，可不值得你如此關注。”
    “就算你再怎麽幫她，她也不可能成長到能夠與我比肩的程度。”
    永恒沒有說話，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靜靜地看著遠方，無人知曉她在想些什麽。
    這時，一直沉默的龍女仆忽然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原初大人。”
    她開口，聲音清脆悅耳，帶著對至高存在的絕對尊敬。
    “那位正在被圍攻的小姐，就是您之前的那位貼身女仆吧？”
    “小女子能夠感覺到，她的體內，似乎還蘊含著一股極為強大的災獸氣息。”
    “隻不過，這股氣息一直處於深度潛伏的狀態，非常隱蔽，若非同源，幾乎無法察覺。”
    龍女仆頓了頓，繼續說道。
    “如果原初大人您有需要，小女子可以隨時出麵，幫她將那股被壓製的力量，徹底激發出來。”
    龍女仆跟在桃夭的身邊，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
    在這期間，她一直都在吸收著原初之花無意識間逸散出的養分，實力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提升。
    如今的龍女仆，其力量的雄厚程度，已經不弱於任何一位普通的妖精。
    可以說，她已經是目前已知的所有災厄之獸當中，真正位列天花板級別的存在。
    雖然這份實力，在終末與永恒這種規格之外的存在麵前，依舊顯得有些不夠看。
    但是，用來對付除了她們之外的任何妖精，都已經是綽綽有餘。
    永恒的話音落下，陽台上的氣氛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桃夭沒有回應終末。
    反倒是那名一直恭敬侍立的龍女仆，在猶豫了片刻後，還是主動上前，對著桃夭微微欠身。
    “原初大人。”
    她斟酌著開口，態度謙卑而恭順。
    “恕小女子多言。”
    “那位希洛小姐，雖然曾經也是您培養的女仆，但她的對手兩位妖精。”
    “而且，小女子覺得，她似乎並沒有將那份歡愉的權柄，完全化為己用。”
    龍女仆這番話，說得小心翼翼，卻又一針見血。
    她跟在桃夭身邊，雖然時間不長，但耳濡目染之下，眼界早已非同尋常。
    這番話，既點明了希洛此刻的窘境，又不動聲色地拍了桃夭一記馬屁。
    畢竟，希洛是桃夭親自培養的。
    她說希洛沒能完全掌握，潛台詞便是，她真的很樂意出手幫忙。
    而對於這個新來的女仆，桃夭確實很滿意。
    懂事，機靈，實力也足夠強。
    最關鍵的是，很會看人臉色，說話做事都讓人覺得舒服。
    “不用了。”
    桃夭擺了擺手，拒絕了龍女仆那份想要幫忙的隱晦提議。
    “讓她自己解決。”
    她重新將身體靠回躺椅，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隻是，沒人注意到，她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的眼眸深處，閃過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希洛也是她的女仆。
    而且是從小就跟在自己身邊的。
    那孩子性子有多倔，多認死理，她比誰都清楚。
    要是讓她知道，自己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女仆……
    桃夭還真不想這麽快就讓兩人見麵。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永恒，忽然開口了。
    “歡愉之花，其權柄的本質是影響心智，扭曲認知。”
    她的分析冷靜而客觀，不帶任何個人情感。
    “但雪之花的權柄，恰好在某種程度上，是它的克星。”
    “極致的寒冷，不僅能凍結物質，同樣能凍結能量的運轉，甚至是思維的流動。”
    “在那個雪之妖精的領域裏，希洛的歡愉氣息擴散速度被大幅削弱，連帶著她自身妖力的運轉，也變得遲滯。”
    “她無法發揮出權柄應有的全部威力。”
    永恒轉過頭，看向身旁的桃夭。
    “繼續這樣下去，她就算能贏，也必然會遭到自身權柄的反噬。為了戰勝對手而不斷催動歡愉之花，最終，她隻會被自己所釋放的力量吞噬，徹底淪為妖花的奴隸。”
    “所以……原初，你打算幫誰？”
    永恒的問題，直接而尖銳。
    聽到這話，桃夭忽然笑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
    “小恒，你難道還不了解我嗎？”
    她的動作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慵懶。
    “我這個人，並不會特別的偏心。”
    “當然是誰弱勢，我就幫誰了。”
    說著，桃夭似乎也懶得再繼續等下去。
    她輕輕抬起手。
    一朵虛幻而絢爛，仿佛囊括了世間所有色彩的巨大花朵，在她身後一閃而逝。
    一片晶瑩剔透的粉色花瓣，悄然出現在了她的指尖。
    桃夭鬆開手指。
    那片花瓣沒有立刻落下，而是就那樣懸浮在空中，然後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悄無聲息地，朝著霜華聖約總部的方向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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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與此同時，訓練場內。
    戰局的發展，正如同永恒所分析的那樣。
    叮！叮！叮！
    密集的兵器交擊聲，在呼嘯的暴風雪中不斷炸響。
    希洛憑借著遠超常人的戰鬥直覺，一次又一次地格擋住了紫羅蘭那如同狂風驟雨般的斬擊。
    粉色的歡愉之花，在她周身不斷綻放、凋零。
    那股能夠瓦解鬥誌的芬芳氣息，持續不斷地給紫羅蘭施加著巨大的精神壓力。
    然而，這份壓力，卻被另一股力量抵消了大半。
    勿忘我的“凜冬將至”領域，已經將整個訓練場徹底化作了一片冰封地獄。
    那股寒意，仿佛能夠凍結到絕對零度。
    它不僅在壓製著歡愉氣息的擴散，更是在侵蝕著希洛本身。
    她發現自己體內妖力的運轉速度，正在變得越來越慢。
    每一次揮動短刃，都感覺手臂上附著了千斤的寒冰，動作出現了極其細微的延緩。
    這種感覺……
    希洛的心頭猛地一跳。
    她有一種錯覺。
    自己現在麵對的，不是雪之花，而是那位執掌著“永恒”權柄的至高存在。
    雖然勿忘我的力量，遠遠無法與真正的永恒妖精相提並論。
    後者可以直接將時間與空間徹底凝固。
    而前者，僅僅是讓她的動作變得遲滯。
    可即便隻是這種削弱了無數倍的體驗，也足以讓她感到無比的頭痛。
    更糟糕的是。
    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戰鬥的持續。
    她感覺自己體內的某種東西，正在漸漸複蘇。
    那個被她用盡全力，一直壓製在心底最深處的“惡魔”，似乎嗅到了她此刻的虛弱，開始蠢蠢欲動。
    一些早已消失了很久的聲音，又一次在她的耳邊，陰魂不散地回響起來。
    “太差勁了！”
    “真是太差勁了！希洛！”
    “歡愉與愛的權柄，隻有最為純粹、最為強烈的愛，才能夠將其徹底激發。”
    “而現在的你，根本就不懂愛！”
    “你的心裏，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你太害怕桃夭看不上你，可是……那不是愛！”
    那個聲音充滿了蠱惑。
    “釋放我吧！”
    “我才是你，你才是我！我是你隱藏在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愛意！”
    “你比誰都清楚，相比於永恒那所謂的試煉，隻有我們徹底不再壓製心中的愛戀，才能夠讓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來吧，接受我，你將掌握歡愉……將獲得真正的力量！”
    那聲音仿佛魔鬼的低語，不斷衝擊著她瀕臨極限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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