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緣看著奧西裏斯輕柔擦掉他眼角的淚。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躲開了奧西裏斯的其他動作，做出了防禦躲開的姿態。
    腦海裏的一片空茫讓他覺得這樣的溫柔也可能是裹著柔情蜜意的刀子，或者是他構想出來的虛幻假象。
    也曾經有人，仗著小千緣最後那一點幻想，裝作良心發現，裝作痛改前非，想要千緣再次靠近他們，結果得來的是更加囂張且諷刺的嘲笑和毒打。
    但千緣下意識躲開之後，反應過來的他又會慌亂地看著奧西裏斯，說：“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意思，我……”
    奧西裏斯怎麽可能會生自家崽的氣。
    但是他現在確實很想撕碎幾個獵物來泄憤。
    他的寶貝，在沒有遇到他之前過得不好。
    光是這樣想想，奧西裏斯就要窒息了。
    這可是他千嬌萬寵的魚苗苗。
    奧西裏斯一邊心疼，一邊無措。
    他想從千緣的身上找到他更多的過往，但是又害怕翻出令人經年不忘的傷。
    他想要抹平千緣受過的一切苦痛。
    也想要找到之前千緣過得糟糕的原因，以十倍百倍幫他的孩子償還回去。
    但是小家夥太會掩飾，他像是素來流浪的小貓，隻會吸收讓他快樂的消息，至於那些傷害他的黑暗麵，千緣已經習慣，已經學會視而不見。
    奧西裏斯還想再從裏麵窺見一些過往，但都已經被小家夥本能的收了回去，隻剩一身無害的溫柔氣質。
    而且不管他記得還是不記得，千緣都有把尖刀對向自己的習慣。
    他寧願讓自己承受，也不願意傷害別人。在別人麵前，他隻會最溫柔。
    溫柔到令人不自覺為他惋惜落淚。
    所以千緣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熟悉家裏的環境，尋找丟掉的記憶，而是跑去看浴缸。
    那個浴缸看起來正好有一個奧西裏斯那麽大，千緣鬆了口氣，連忙放好水，問奧西裏斯要不要在浴缸裏去泡著，沒有水會不會難受。
    奧西裏斯本來就是亡魂，再加上還利用的人類身體，其實根本不需要再去泡什麽水。
    但是奧西裏斯不想拒絕千緣的任何要求。
    奧西裏斯就這樣在千緣麵前信賴地變出魚尾，他本來就接近兩米的身高此時顯得更加傲人，是一抬頭就可以完全將千緣籠罩在陰影下的巨獸。
    但千緣好像一點也不害怕，他欣賞地看著奧西裏斯身上的鱗片。
    “你的鱗片好漂亮……”
    千緣認真的誇讚，與愛屋及烏的那些人類形成天壤之別。
    那些人狩獵人魚，在狩獵到手之前隻會懼怕人魚身上的一切，怕被殺掉，怕被迷惑。而人魚被捕之後，看著對方的第一眼，也不是欣賞，而是思考怎麽下手才能讓他們永遠不會傷人。
    再然後，才是充滿醜陋欲望的癡迷。
    但是千緣，隻會將自己的要害毫不留意地暴露在奧西裏斯麵前，低頭看他的鱗片時，露出的那一截雪白的脖頸脆弱又柔嫩。
    而小家夥眼裏露出的情感，像是想要跪地信仰他的子民。
    這樣全身心的信賴與依戀，就算千緣忘記了也沒有改變。
    奧西裏斯此刻真的很想將千緣抱進懷裏，親一親他家孩子的額頭，疼愛地許諾千緣想要的一切。
    不過奧西裏斯一忍再忍，放過了還縮在殼子裏的懵懵懂懂的千緣，盤著尾巴進了浴缸。
    奧西裏斯的魚尾有另外的長度，進了浴缸之後都還有很長一截支在外麵，感覺奧西裏斯的魚尾甚至更傾向於蛇尾。
    更長且更有力。
    這是奧西裏斯幾千年歲月裏積攢而來的力量。
    千緣現在覺得這個浴缸委屈了奧西裏斯了。
    不過奧西裏斯沒有買錯，他當時買浴缸，就是為了千緣準備的。
    在爸爸眼裏，他早就從拿手掌一寸一寸量出來的魚苗苗的骨量裏，知道了魚苗苗以後會長多長。
    但是奧西裏斯不會告訴千緣。
    他也不想從這個浴缸裏再搬出去，因為這是他家小寶給他找的巢穴。
    孩子長大後這麽孝順，就算是給他找的狗窩，奧西裏斯照樣麵不改色往裏麵鑽。
    而且在抬頭一看，奧西裏斯的人魚形態簡直把小家夥迷得找不著北。
    怎麽這麽可愛……
    奧西裏斯快要忍不住笑，但麵上還是維持了冰山一樣的臉色，淡然看著千緣努力想辦法安置自己。
    最後千緣垂頭喪氣地說：
    “我覺得房子裏要加一個巨型遊泳池才能讓你住得舒服。”
    奧西裏斯聞言，魚尾不受控製地滑向千緣，很想將千緣圈進懷裏，就像對待小魚苗苗那樣，但是在魚尾靠近千緣的時候，最後也隻是蹭了一下小家夥的衣角。
    不過沒關係，他已經把這一段錄好發到“魚苗誇誇群”裏了。
    現在的研究所隊員們已經習以為常，自覺在群裏排隊發誇誇，一時間滿屏都是：
    “孩子孝順大過天，感動父母！［抱拳］［抱拳］”
    “古有小羊跪哺，今有魚苗養父！”
    “魚苗為什麽這麽可愛？因為他善！”
    奧西裏斯看得滿意，還會把自己覺得說得好的語錄收藏下來，轉發到朋友圈，隨時隨地翻看。
    本來千緣看見奧西裏斯會用手機就挺稀奇的，但是他也沒有多問，保持著應有的分寸，站在原地問奧西裏斯：
    “我現在還沒錢買有泳池的大房子，要不要給你定製個加大版的浴缸？”
    奧西裏斯這才回答：“沒關係，我泡水潤潤鱗片就好，我也可以睡床。”
    千緣：？
    原來人魚可以睡床？
    小家夥眼裏寫滿了大大的疑惑。
    他感覺自己認知裏的人魚正在和現實裏的人魚抗議。
    奧西裏斯輕輕勾了一下嘴角，他想到魚苗苗在魚缸裏也一定要睡床的樣子，就想開口逗現在的千緣：
    “是的，我之前養了一條小魚苗，嬌氣的很，睡在海裏都不滿意，每天吹泡泡給他睡也睡不好，吵著也要睡床。”
    雖然嘴上是這麽說，但是奧西裏斯提起魚苗裏眼裏的寵溺簡直快要溢出來。
    千緣當然也察覺到了。
    他臉上露出一閃而過的羨慕和失落，然後說：“是嗎？那隻小魚苗一定很幸福。”
    “因為有這麽寵他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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