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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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正好家裏的鹽吃沒了,駕了驢車往鎮子裏去,孫惠懷裏多放了幾百錢,她這是準備把書買了回去。不過筆墨,還得看看,如果價格太高的話就算了,在地上寫也是認得的,先緩緩。夏日炎炎,幸虧是清晨時分,留有一分涼意,不過到了鎮上,還是流了一層薄汗。

    往老去的雜貨鋪子,買了鹽,孫惠就駕著驢車往書鋪去。剛進了門,孫惠就察覺有異,那坐在椅子上看書的老者正拿眼睛瞪自己,皺起的眉頭也很是說明他很厭惡自己的到來。 苦笑,這老者在打聽來的消息裏,也不過是個久試不第的童生,連個秀才也不算,這讀書人的譜兒卻不小,還是早點買了書回去吧。

    先生,請問有初識字使的書嗎?給我拿一本,家裏的弟弟要啟蒙。”孫惠稱老者先生,怕稱呼別的會惹他不高興,她是準備買了書就走,還是別在這兒耽擱的好。

    老者鼻子裏哼了聲,明晃晃的就是蔑視,差點就直接說出泥巴腿子,不過顧及“風度”,那話咽了下去。但是也沒答孫惠,揮手打發道:“快回去,這兒哪裏是你這姑娘家家來的地方,別汙了這地方,走走走!”他的書可不是誰都賣的,沒個身份地位,也想買書?白日大夢!

    孫惠一口氣就憋在了胸口,眼睛瞪大大的,她可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主,讀了幾本書,就搞得自己人上人一樣,這還沒有官身呢!“先生,你拿了書給我,我立刻就走,不耽誤了你。”算了,權且忍著,往後少往這兒來就是了,先把書弄到手再說。

    書?我為什麽要把書賣了你這丫頭?告訴你,這書是聖賢的,可不是你們能碰的,勸著你家人,好好的種地就是了,別想些有的沒的。”嗬,老者眼睛裏都是奚落,很是不屑,“勸說”的話語裏都是極度的鄙視。

    這還是孫惠有史以來最尷尬的,別人就算不喜,也很少會這麽直白的、□□裸的表達自己的不喜,話也不會說的這麽無禮,真不知道這個老頭讀的什麽書,一點斯文也不講究! 得,這賣書的又不是你一家,姐不受你這氣,大不了姐往縣城去一趟,那兒可比這小屋子裏的書齊全。這麽想著,孫惠就準備離開。

    一個高高瘦瘦衣著得體的男子進來,溫潤、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意,進來的時候先是和書鋪老者招呼:“魯伯,我要的墨到了沒。”轉過頭看見了孫惠,眼睛一亮,走過去:“是孫小姐啊,上次一別,咱們是很久沒見了吧。”他在這裏見到孫惠,是有些疑惑,不知道她怎麽往書鋪裏來了,不過卻沒發問,他們還沒那麽的熟悉。

    孫惠點頭,笑著道:“是很久沒見了,你來拿墨的?還是快點吧,我這就要回去了。”準備趕緊的離了這,不想繼續往在這兒待了,多待一會兒就覺得不舒服。而且看樣子馮軒和這老頭認識,頗為熟練,在這兒繼續待下去,不好,或許會尷尬。

    不過還沒等孫惠抬腳離開,老頭就摸著胡子開口:“軒兒,你認識這個·····女子?”上下打量了孫惠一眼,魯老頭心裏疑惑,難道是馮家的親戚?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書也可以賣給她了。

    馮軒微微頜首,語氣恭敬的道:“回魯伯,正認識,我和她有些不錯的關係。怎麽,孫小姐是來買書的,可有買到?”最後一句,馮軒轉過頭來問孫惠。

    歎息,還是晚了一步,早知道就應該趁著他打招呼的時候離開的。 孫惠笑著道:“我無聊的過來看看的,其實沒什麽要買的,就是見識見識。”

    馮軒根本就不信,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為了見識,跑書鋪來的。 孫惠這也借口找的爛,放上一世還可能無聊往書店去瞧瞧,但是在這時代根本就不敢想,十足的就是被揭穿的可能。不過馮軒也不會智商低到拆穿,順著話道:“是嗎,有看中的嗎,不如我介紹幾本給你?”

    孫惠搖頭,半是解釋的道:“可不必,我連字都不認識,你推薦的書我是沒法看的。”很大方,一點也沒拘謹,而且說到自己不識字,也沒有不好意思。馮軒有些訝異,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女孩,所以他說出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會說的話:“如果想認字,就先買本千字文,那是啟蒙的讀物,大多的字裏麵都有,學全了再一一的看別的。買一本,我抽空的時候可以教你。”

    孫惠雖然有些詫異,但是她腦回路不是正兒八經的古代女子該有的,所以她也沒覺得馮軒的話有多不妥。 魯老頭眼睛瞪大,手勁一時大了,揪下根胡子,嘶,忒疼。他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樣的關係,倆人都這麽大了,該避諱了,怎麽馮軒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魯伯,千字文還有嗎,拿一本給孫小姐看看。”馮軒道。

    也沒等孫惠拒絕,魯老頭點頭,磨蹭著就往書架走,翻著。不一會兒就拿了本不怎麽厚的書,丟在了桌上,掃了眼孫惠:“看看吧。”

    心裏打轉兒,不知道該不該看看,她有些不喜歡魯老頭,遷怒著也不高興在這兒買書了。不過現在書就在桌上,拿了看看也沒什麽,付了錢就此不來,眼不見心不煩也就過去了。

    最後眼睛掃到書,還是沒忍住,孫惠伸手拿了書,翻開看了幾眼。 心,徹底涼了,欲哭無淚,這些字是什麽?奇形怪狀的,有點象形文字樣兒,可半點也不和她上輩子接觸的繁體字相像,而且連隸書、小篆、金文也不類似,完全就是個跑偏的文字。連猜帶蒙的也不認識幾個,孫惠是咽了咽唾液,勉強笑著道:“這書怎麽賣?”她還是先買回去,等有機會尋了吳二哥問問,請教請教吧。

    看在馮軒的麵子上,魯老頭也肯賣給孫惠,道:“你誠心要的話,就給一百二十文吧,零頭我給你就抹了。”這書是雕版應刷的,成本比較貴,還得虧千字文是比較薄的,不然更加的貴些。

    這價格孫惠也是驚了,就這麽幾頁紙,居然就賣到這麽貴,不過一旁的馮軒沒意外,說明這價格適中,或許還便宜些。哎,誰說古代的物價低的,來看看這書吧,絕對是不便宜啊! 也沒多想,孫惠掏了錢就付了,她是打定主意要認字不做文盲的,這點點的投資還是願意付出的。

    就在孫惠拿了書準備走的時候,一邊的馮軒開口:“孫小姐先等等,我拿了墨咱們一塊兒走。”鬼使神差的冒出了這麽一句話,馮軒手心裏都是汗,耳後根微紅。 不知道為什麽會開口,但最起碼一點他知道,這是他心裏的想法。

    別人幫你說話,孫惠當然不能拒絕,所以她點了點頭。

    用布包了魯伯遞來的幾塊墨,馮軒道:“錢先記著,我月底的時候來結。” 魯老頭揮手,不在意的道:“沒事,不用急的。”馮軒老是在這兒買東西,時間長了,不怎麽帶錢的他就選擇了記賬,每個月的月底的時候一結賬。

    走吧。”馮軒拿了東西,對著孫惠道,倆人一塊兒的離了書鋪。

    馮軒是走路來的,他家裏倒是有匹矮馬,還是他爹留下的,不過他娘不放心他騎,怕摔著,再加上距離鎮子又不太遠,所以馮軒每次來鎮上都是走著來的。

    正好順路,看馮軒也好似有話要講,孫惠駕著驢車邀他:“上來坐吧,有什麽話路上說。”

    車每天都打掃的很幹淨,而且孫惠還丟了塊布在車上,馮軒身上的衣服半新,一陣皂角清香,免得坐髒了。

    驢車顛顛的行駛,過了好一會兒馮軒才試著開口:“孫小姐?” “恩,聽著呢。”“其實魯伯這人不算壞,就是有些自恃清高,看低了別人。”不知道說什麽,馮軒很傻的就以這事開頭。他知道魯伯的脾性,很可能給孫惠難堪,他這麽開口,並不是為了魯伯說好話,他清楚,倆人都不會有交涉,不會在意彼此的觀感。而他隻是想不那麽尷尬的開口。

    孫惠很不以為然,反正她不喜歡這老頭,也不準備和馮軒就這事理論,直截了當的道:“好了,別提他了,咱們還是說點其他的吧。”不然她想到那老頭給的難堪,就有些心煩。

    說別的?馮軒愣愣的,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要不然也不會提魯伯的事。

    孫惠納悶,不知道馮軒在犯什麽傻,怎麽有事情要說,卻不開口。為了一路上不無聊,她開口問道:“馮公子,你讀書幾年了,可打算參加科舉?”他稱自己小姐,雖然孫惠不這麽認為,但是為了回敬,也就稱他公子了。

    三歲我父親就給我啟蒙,有十年出頭了。”馮軒帶著些回憶,很是慨歎,道:“是準備參加的,不管成不成,總得努力,這是我父親的期望。”也是他自己的,寒窗苦讀這麽些年,日日夜夜不斷,誰沒個念想?

    孫惠點頭:“我瞧著你會成的。”半是祝願,半是對他的肯定。

    謝謝。”

    接下來是一路無話,直到分開,馮軒才略微僵硬的道:“你看書有哪裏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那就先和你說聲謝謝了。”“沒事!”

    不過孫惠並沒打算向馮軒請教,在她知道了馮軒是要科舉的,她就斷了這念頭,不管怎麽樣,還是不打擾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