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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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風更加緊,草也黃了,葉子也落盡了。

    孫尹從北地帶回來的貨物,在一旬裏,以較低的價格出售給鎮子、縣城的各家商鋪,換得了約摸五兩的銀子,再加上大半盈利銀子,總和起來也有十多兩。購地的話,也能買上兩三畝,按孫惠的想法,是等機會換了水田的,給弟弟。

    不過孫尹是沒答應,孫母也拒絕了,她們是準備用這筆錢來給孫惠置辦嫁妝的。

    首先是首飾,因為錢並不多,以銀為主,做了一套首飾,金質的隻打了副鐲子。布匹之類,也有,各色都有兩匹,合計八匹。零零碎碎的東西更是繁多,那十幾兩銀子也沒夠,還掏出了家裏剩餘的,才最後置辦完。

    孫惠看著這份嫁妝,心裏很是感動,放在別人家,有幾個會為了嫁女做這麽多,就算是上輩子,也有把女兒當賠錢貨的。娘和弟弟,真的是很好,讓她心裏慰藉,在這時代的壓抑,好似也能夠承受了。

    惠子啊,都是娘的不好,隻給你準備了這些,你爹在天之靈看到了,大概會心酸吧。當年在你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給你攢嫁妝了,首飾也有,這一路上丟的,到了這置辦土地花用的,已經沒剩多少了。”說著,孫母從懷裏拿出了個小盒子,巴掌大小,放桌上打開。

    一枚嵌著紅寶石的金戒指、和一副珍珠耳環靜靜的躺在綢緞上,在微弱的油燈亮光下,讓孫惠覺得璀璨。

    孫母感歎的道:“當年這是你爹給我的,這麽多年也沒賣,現在給了你,也算對你爹的念想。”孫家並不是窮,在當地是富裕的,地也有百畝,算是小富之家,而孫爹是經營著鋪子,所以才能留了很多東西,在經曆了流亡,還能在定居下來置辦一份家業。

    這兩樣東西,孫惠有映像,記憶裏她娘是經常帶的,隻是在流亡之後再沒見過,一直以為是為了生活當了,沒想到還留了下來。“這兩件東西還是留了給弟弟未來的媳婦,我有娘給的那份嫁妝已經很夠了。”都是好東西,將來弟弟下聘的時候添上,絕對的是體麵。

    孫母搖頭,笑著道:“說了給你你就收著,你弟弟現在越發出息了,越來越像他爹了。往後裏的家業,是要靠他自己掙的,我給能給多少?”到底是他的孩子,機靈,對這經商也有股子愛,很是通透。

    提到爹,孫惠忍不住問道:“娘,北方安順下來後,您怎麽沒想過要回去?我們客居在此,總是容入不了這兒,回到北地去,還有那麽多的地在,生活不是比這還好?”很早就問過,但是娘總是沒個回答,隻說就此住下,忘了北邊的家。

    看著女兒,已經是大姑娘了,馬上就要出嫁了,有些事是能說了。

    惠子啊,咱們回不去的,自從你爹去了之後,北地咱們就再也不能回了。那些地,不是歸了族人,就是被人占了去,我們回去可能連身上的那些首飾價錢都會被奪了去。日子可比現在更加的難過。”孫母不是不想回去,那兒畢竟是祖輩所居,但是不能。

    孫惠眉頭皺著,道:“怎麽會這樣,地就算被分走些,但弟弟還在,總是還要留下地的。”不管到哪裏說,地是會有弟弟的一份。

    不會留下的,一畝地都不會留的。”孫母搖頭,苦笑道:“他們怎麽會留了地給我們,你爹和族人很不好,當年鬧了很多事情。而且你爹是你祖父過繼的,現在你爹去了,族人正好有借口分地。我們回去,能留了命就算好的了,說不得還要下去陪了你爹。”鬧得很凶,也沒和族人有過來往,怎麽能夠回去。

    人為了錢財,可就什麽事都做的出來,她不想冒險。

    那舅父呢,可以找了他們過來,幫著說道,怎麽也不會被他們真的欺負了這麽慘。”孫惠道,舅父總會過來撐腰的,不能看著自己一家被這麽的欺負。她們在北地,也是有親戚的,怎麽也不能沒人站出來的。

    孫母突地眼圈發紅,手捂著嘴,壓抑著道:“去了,你舅父們都去了,沒熬過來,在那年裏陸續地都去了。你幾個表兄妹,隻剩了你二表兄活著,被你舅媽帶了寄居外祖家。”不是這個情況,她也不必定居於此,有了娘家撐腰的話,孫氏族人也不能太過的囂張。可不成,她幾個哥哥都去了,連嫂子也隻剩一個,沒了人給她做主,回去後隻能為魚肉。還不如就在這兒過,到底還是能夠活下來的。

    什麽?我舅舅們都去了,怎麽沒和我說過,也不曾去瞧上一眼。”孫惠驚的站了起來,她這還是第一次知道,舅舅們已經不在世上。

    當年不是一個隊伍逃難的,舅舅們因為糧食問題,是先跟了前麵的一個隊伍走的,所以消息上孫惠一點也不知道。

    帕子擦了眼角的淚,孫母深吸一口氣,帶著哭腔道:“這一路上,哪一步沒個人倒下,我和你爹當時隻顧著逃,也沒打聽。還是上一個逃難隊伍裏落單了一人,正好和我們遇上,還認識,從他口中我才知道了這消息。可當時想找已經不可能了,誰知道往哪裏逃了,後來你爹又病了,更加的顧不上,到最後,隻能算了。”當年的逃難,真是一個陰影,一個不能提及的噩夢。那場大旱,葬送了孫家太多的親人,也葬送了太多的美好未來。

    終究是沒忍住壓抑著哭了起來,孫母這會兒是所有傷心事全都憶起,覺得自己命真是苦,她當年也曾吃穿不愁,丈夫也恩愛。日子過的是人人羨慕,誰想老天居然開了這麽個玩笑,一切都完了。親人自身邊離開,家業也被人所占,淪落到現今,不是兒女們爭氣,這日子還不知道怎麽過呢。

    孫惠心如刀絞,她年幼時,幾個舅舅對她不錯,也有感情。猛地聽說他們去了,一時之間淚水就含著,傷心不已。

    陪著娘哭了一場,孫惠拿了帕子抹了眼淚,拿著放棉花裏溫著的茶水,倒了兩杯,自己喝了口,遞給了娘。

    都怪我,沒事提起這件事來,惹得娘哭了一場。”孫惠扯著笑,溫和的道。

    現在聽娘說了這事,孫惠算是明白了當年娘為什麽在自己提出回北地去時,神情複雜,透著悲意。原來並不單是爹去世,還有著這麽多的緣故,真是難為她藏著這麽多。讓自己和弟弟不用背負這麽多的不安、傷心。

    喝了女兒遞來的水,孫母收拾好心情,搖頭道:“不談這個了,沒多久就是你的婚期,得好好準備了才行。就算你爹不在了,有娘在,也要給你風風光光的嫁了出去。”這是她的心願,也是給女兒一個好的歸宿。

    不要太多華而不實的東西,娘,咱們就按著正常的來,不要太破費了,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孫惠還真怕娘為了將婚禮舉辦的好,不惜多花銀子,那就有些鋪張了。

    孫母按著女兒的手,點頭道:“娘心裏有數,你就安心的待嫁吧,這一切不需要你操心,我和你弟弟會安排好的。”蓋上盒子,遞給了女兒:“這東西娘現在就交給你了,自己好好的收起來。”到時候的婚禮上,不一定會戴,但是還是能夠在曬嫁妝的時候讓人瞧瞧。

    婚期最後定下,在正月初六,和周彤相差四天,她在初十。這樣錯開,辦起婚禮來也熱鬧些,免得沒什麽人。

    越往年關,時間更加的緊促,又得忙著過年的東西,還有兩樁婚禮要籌備,可謂是很忙。孫母是連腳跟沾地的功夫也沒,各處都得她把關,一些事情也要她確定。

    好在是周姑姑忙完家裏,立刻過來幫忙,攬了周彤的婚事後,孫母才歇了口氣,認真仔細的打算著女兒的婚禮。

    這個除夕,菜豐盛,但除了最小的周樹,其他人難免心情低落。有對孫女、女兒、姐姐嫁人的不舍,也有對即將進入新家庭的忐忑,吃的人心思複雜,菜到嘴裏也沒味兒。

    時間不會因為人而停滯,再多的情緒,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會化解。

    孫家在南地沒親戚,所以也沒添妝,不過吳家送了一份禮,還有吳彩蝶特地從家裏過來,給了個金戒指。見孫惠要拒絕,她摁住了:“你給我添的簪子,我現在還禮,你不收,可是嫌棄這戒指小?”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是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孫惠沒想到吳彩蝶居然送這麽大的禮,要說還禮:“再說了,嬸子已經給添過了,你就不需要給了。”

    我娘是我娘,我是我,這還禮是我來,她是給你添妝的。”強調的道。

    笑了搖頭,知道彩蝶的性子,如果不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就接了過來:“既這樣,我就厚顏收下了。”想著等將來彩蝶有了孩子,給打了長命鎖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