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20點，陳警官風塵仆仆推開病房門時，額前碎發還沾著汗水。
    他隨手將警帽扣在床頭櫃上，“抱歉來晚了，那幫小子在廢品站撲了個空，現在指揮中心跟捅了馬蜂窩似的——三件急事摞一塊兒，電話線都快被打爆了。”
    金屬病床隨著高方遊的動作發出細微吱呀：“聽說那對藍紅雙胞胎又在搗亂？”
    “豈止是搗亂！”陳警官扯鬆領帶，喉結上下滾動，“他們今天下午五點左右在戰鬥區域故意撕開防護網，放進來好幾百隻喪屍，要不是巡邏隊反應快，得鬧出人命。可每次無人機鎖定他們位置，兩個小崽子就跟泥鰍似的鑽進下水道，監控畫麵裏就剩兩團殘影。”
    原本抱著薯片桶大快朵頤的呆子，聞言‘啪’地扣上蝴蝶結：“我來投屏！看本大人怎麽扒開臭謎語人的馬腳！”
    全息投影儀亮起的瞬間，病房白牆化作流動的監控畫麵。
    高方遊盯著屏幕——畫麵裏雙胞胎正蹲在醫院走廊玩紙牌，弟弟甩出紅心a時朝哥哥吐舌頭的得意勁兒，連睫毛都翹著挑釁。
    哥哥突然掀翻整副牌，彩色卡片紛飛，下一秒兩人就扭作一團，清脆的叫嚷聲仿佛穿透屏幕：“你耍賴！這局不算數！”
    “這……”高方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繃帶。監控裏，溟與燼就這樣大搖大擺、慢悠悠的從扭打在一起的雙胞胎身邊走了過去。
    叩叩叩——病房門被輕叩時，所有人都頓住了動作。
    羽憾立在門口，身後躲著個紮丸子頭的女孩，掌心的淺藍色哮喘噴霧器正反射著走廊的燈光。
    雙胞胎像兩顆小炮彈衝進來，四下一打量就盯上了飄在床頭的呆子。
    呆子‘咻’地一聲躲到高方遊身後：“他們看我的眼神不對勁！該不會要把我拆成零件吧！”
    話音未落，哥哥已揪住呆子的小短腿將它拎起來，興奮得眼睛發亮：“會說話的球！正好拿你打羽毛球！”
    “不行！”弟弟急得跳腳，“它沒毛沒羽的，當足球踢還差不多！”
    “必須打羽毛球！咱倆去拔鴿子毛，給它屁股插上雞毛！”
    “我要踢足球！”
    “抗議！我嚴重抗議！”呆子在兩隻小手裏被扯得吱哇亂叫，圓滾滾的身體在空中撲騰。
    即便拉德洛克厭煩地製止也壓不住這場鬧劇。
    羽憾無奈歎氣，輕輕拍開雙胞胎的手：“別胡鬧。這是我妹妹羽夢，一直想當麵謝謝救我的人。”
    他蒼白的指尖點向兩個混世魔王，“這兩個小混球，戴藍紗巾的是哥哥秦藍野，紅絲巾的是弟弟秦紅楓，雖說調皮，心腸倒是不壞。”
    “心腸不壞？！”呆子扯著嗓子尖叫，“我可不信！他倆都快把我拽成鹿）飛了！”
    藍野突然捏了把呆子的屁股，眼睛一亮：“這質感！當皮球彈肯定特帶勁。”
    “同意！光滑得跟抹了油似的，踢起來絕對順腳！”紅楓猛點頭。
    “不行！我反對——！”
    高方遊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聽著呆子的慘叫和雙胞胎的爭執，目光無意間掃過羽夢。
    女孩仍躲在哥哥身後，細聲細氣地開口，指尖緊緊攥著哮喘噴霧：“當時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哥哥了……森林裏有好多蟲子和野獸，我方向感太差，順著溪流走了三天三夜，越繞越遠。不敢跑太快，怕哮喘發作……”
    陳警官挑眉打量著羽憾，“我對你們有點印象……不過當時你們兄妹倆重逢時，你小子倒是反應好像挺平靜？”
    少年垂下眼睫，腕骨在病號服袖口下顯得格外清瘦：“我一直……不太會表達情緒。”
    他的聲音很輕，像風掠過枯葉。而躲在他身後的羽夢，悄悄抬眼望了望高方遊，又迅速低下頭，掌心的哮喘噴霧被攥得更緊了些。
    病房裏，雙胞胎還在為呆子該當羽毛球還是足球爭執不休。
    在眾人連哄帶拽下，秦藍野和秦紅楓才戀戀不舍鬆開呆子，被羽憾半拖半拽地帶出病房。
    臨走時，紅楓還一步三回頭，朝著呆子喊：“下次再來找你玩！”呆子躲在高方遊身後，氣鼓鼓地嘟囔：“可別來了，再折騰我真要散架了！”
    病房重歸寂靜時，陳警官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苦笑：“這倆活寶的精力夠給發電機充能了。”
    高方遊沒接話，目光緊鎖著全息投影，他按下播放鍵，畫麵繼續播放：在溟與燼擦肩而過的瞬間，雙胞胎突然停住扭打，藍野望著那對背影脫口而出：“藍毛好看！”
    “明明是紅毛才好看！”紅楓不服氣地反駁，“上次集市上的紅發姐姐，回頭率超高！”
    在小孩的爭吵聲中，溟與燼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就在呆子準備播放下一段時，高方遊突然按住它：“等等……”
    他看著跳動的時間，在52秒後，監控畫麵裏，雙胞胎的爭吵聲越來越大，全然沒注意到溟與燼如同鬼魅般折返，腳步輕盈得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小朋友們在吵什麽？”燼蹲下身，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指尖把玩著紅楓的紅色絲巾，“想要漂亮的頭發嗎？”
    而溟則不知從兜裏掏出兩顆糖，在兄弟倆眼前晃了晃。“想要這個嗎？幫我們個小忙，還有更多好東西。”
    藍野和紅楓瞬間安靜下來，警惕地看著兩人。
    當燼從袖中抖落兩隻琉璃瓶，一瓶盛著流動的藍光，一瓶翻湧著赤紅火光。“這是能讓頭發變色的神奇藥水哦。”他輕聲誘哄，“你們隻要把這個亮晶晶的粉末撒在……包圍避難所的圍欄上就可以了。”
    溟又摸出幾張精致的卡片和彩色水晶時，雙胞胎的警惕眼神瞬間變成星星眼。
    紅楓攥緊衣角用力點頭，藍野則搶過琉璃瓶對著窗戶照，興奮得原地轉圈。
    監控擴音器裏傳來燼黏膩的嗓音：“多可愛的小棋子，比親手去撕防護網有趣多了。”
    說罷他們同時抬眸望向監控，嘴角勾起。
    恰在此時一片樹葉撞在鏡頭上，當葉片滑落時，畫麵裏隻剩研究卡牌的雙胞胎，而那對紅藍身影已消失無蹤。
    “該死！”陳警官猛地拍向床頭，金屬護欄發出刺耳的聲響，“我們竟然忽略了這段！他們兩個從醫院消失不到兩分鍾就跑到物資整理區把車拆了，拆完就跑到戒備森嚴的軍事指揮中心點火！沒想到他倆還能折返利用了雙胞胎！那些幾百隻喪屍一定是他們一手策劃的！”
    高方遊盯著已經黑屏的投影，藍野和紅秋和他倆不僅沒有關聯，羽憾也確實沒有可疑之處。
    他繃帶下的指節微微泛白，沒想到最純粹的惡意竟披著糖果外衣，當藍野紅楓為亮晶晶的小玩意手舞足蹈時，他們尚不知自己已成了引狼入室的鑰匙。
    “我得立刻回去！”陳警官抓過警帽扣在頭上，轉身時製服下擺帶起的風掀動了病曆夾。
    他通訊器發出的蜂鳴突然尖銳如警報，指揮中心的緊急呼叫讓他臉色驟變：“第5區防護電網短路？！”話音未落已撞開病房門，走廊裏回蕩著他狂奔時靴底叩擊地麵的聲響。
    呆子縮在床頭，“看樣子……洞口那次也一定是謎語人的栽贓了……這倆小孩從頭到尾都是替罪羊……”
    ——
    與此同時，醫院側翼的軍犬醫療區，消毒水的氣味混著血腥味彌漫在走廊。
    小安蹲在牆角，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小黑航空箱的鐵網。
    診療室內，獸醫的鑷子夾著沾血的棉球，正小心翼翼地探查小黑的傷口。
    就在這時，兩道詭異的身影映入眼簾。溟和燼倚靠著消防栓，藍發與紅發在慘白的燈光下格外刺目。
    溟突然俯身，嘴角勾起標誌性的假笑，“小朋友，想讓狗狗立刻康複嗎？”他故意晃動手中閃爍微光的藥瓶，紫色液體在玻璃瓶中詭異地翻湧，泛起層層漣漪，仿佛有生命般扭動。
    小安如受驚的兔子，猛地向後退去，後背緊緊抵住冰冷的牆壁。
    她警惕地盯著兩人，餘光卻始終留意著診療室虛掩的門縫。
    “小妹妹別怕。”燼拋起一顆糖果，在半空劃出一道弧線後穩穩接住。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一道暴喝如驚雷炸響：“少td廢話！”
    顧傲晨如同一頭發怒的獅子，從樓梯口疾衝而下。他握著戰術長矛的指節泛白，青筋暴起，長矛帶著破風聲飛射而出。“指揮中心把整個避難所翻了個底朝天，你們倒還有閑心逗我妹？！”
    燼身形一閃，輕鬆躲過飛矛。
    兄弟二人欲退向走廊盡頭的窗戶，卻在指尖觸及玻璃的刹那，整麵窗玻璃驟然泛起幽藍電光。
    細密的電磁脈衝電網如蛛網般蔓延，將他們的退路徹底封死。
    “嘖，忘了這小子也有‘係統’。”燼煩躁地咂舌，眼中閃過一絲陰鷙。
    溫凡從轉角探出頭，看清那對異色瞳兄弟的瞬間，瞳孔猛地收縮。
    他的手指在腕表通訊器上飛速敲擊，聲音急促而沉穩：“指揮中心！目標在軍犬醫療區現身！重複，目標確認！援軍還有57秒抵達！”
    “57秒？足夠了。”溟把玩著掌心鴿卵大小的水晶，紅色光芒在他指縫間流轉。
    顧傲晨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係統提示音，如同一把生鏽的齒輪在緩慢轉動：“檢測到高濃縮能量體，判定為a級震蕩炸彈。倒計時20……”
    話音未落，溟已將水晶隨意拋向地麵。
    水晶落地的瞬間，開始發出令人心悸的嗡鳴，一閃一閃的紅光如同死神的倒計時。
    “操！”顧傲晨大罵一聲，箭步衝上前。水晶觸手冰涼，卻在他掌心瘋狂震顫，仿佛隨時都會爆裂。
    係統提示音仍在不緊不慢地報數：“10秒，建議立刻遠離……”
    “臥倒！”顧傲晨聲嘶力竭地大喊，揚手將水晶擲向窗外。水晶劃破暮色，在空中劃出一道紅金色的弧線。他毫不猶豫地轉身，用自己的身軀將小安死死護在身下。
    刹那間，爆炸聲如驚雷炸響。高方遊所在的病房劇烈震顫，吊燈瘋狂搖晃，桌上的水杯應聲落地。
    呆子‘嗷’地一聲彈到天花板，“咋回事？咋回事？地震了嗎？！”
    它連滾帶爬地衝到窗邊，驚呼道：“老大！東南方向！那兩個混蛋居然站在火光裏，還毫發無損？！”
    硝煙裹挾著熱浪湧進軍犬醫療區。顧傲晨後背的訓練服被氣浪撕碎，露出猙獰的灼痕，皮膚下翻湧的血珠滲出布料。
    他強撐著站起身，喉嚨裏泛起陣陣腥甜，卻第一時間看向小安：“受傷了沒？”
    “哥、哥、哥……”小安顫抖著指向他背後，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顧傲晨這才感到鑽心的劇痛，但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僵住——整麵牆被炸出一個焦黑的大洞，碎玻璃與混凝土殘渣散落一地。
    草坪上，溟和燼正對著監控鏡頭比出嘲諷的手勢，他們張狂的笑聲混著爆炸餘波，如毒蛇般鑽入每個人的耳膜：“太可惜了～一個人都沒炸死～”
    呆子急得在空中團團亂轉：“這下糟了！王老頭不得愁的頭發都掉沒啊？不對……他們不直接殺人，卻傷人……要是每個避難所都這樣……”
    它突然頓住，聲音發顫，“要是他們把所有藥都毀掉，受傷的人……”
    話音未落，溟和燼的身影如墨汁般滲入地麵，隻留下一行燃燒的字跡在地上閃爍：混亂是最美妙的旋律。
    高方遊握緊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這倆混蛋！”
    刺耳的警報聲驟然響起，緊急廣播回蕩在醫院每個角落：“所有人員注意！第3區物資庫遭到不明襲擊！重複，第3區……”
    拉德洛克眼神一凜，語氣凝重：“那裏存放著避難所70的抗生素、酒精和碘伏。如果被他們……快調取物資庫監控！”
    畫麵切換的瞬間，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溟正揮舞著長刀劈砍整箱抗生素，藥品散落一地；燼則舉著火焰噴射器，在貨架間肆意噴灑。跳動的火焰映照在他們扭曲而興奮的臉上，宛如來自地獄的惡魔。
    溟突然逼近監控鏡頭，慢條斯理地整理著頭發，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當避難所陷入資源緊缺，你們人類會為了生存做出什麽？我們可真是期待啊！”
    話音剛落，二人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一顆閃爍的水晶在地上。
    “快疏散物資庫人員！”高方遊大聲喊道。然而，話音未落，監控畫麵突然一片雪花，隨著一聲劇烈的爆炸，所有影像徹底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