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鸞都，玄鸞殿——
    這個年，夜從玉過的很舒心，是她這幾十年以來，過的最輕鬆的一個年。
    嫡長女年輕有為，收複了南境國土以及朔州。
    權平已死，攝政王軍全軍覆沒，夜北沒有了威脅。
    鏟除了國內一直以來作亂的蘇珺珺，穩定了國內局勢，也震懾了其他軍侯。
    更重要的是，幾個女兒同心協力，越來越好。
    而且，這個年，夜淩錦也在。這個女兒自小就出去闖蕩，回來沒幾年後就上了戰場，一去八年。這是這八年來，夜淩錦在她身邊過的第一個年。
    新春守歲，圍爐煮茶，夜淩錦很貼心地給權瀟放了一個假，畢竟他的母親和姐姐妹妹都住在她含光府上，出於一份尊重和禮數，權瀟好好過個年都是應該的。
    隻是權瀟卻辜負了夜淩錦的一番美意，他隻是與銀晨吃了個飯，就回到了夜淩錦的長明居。
    看著空空蕩蕩的長明居，他的心裏瞬間湧起了一些孤獨的感覺，從前在那些暗無天日訓練的日子裏，他也曾體會過孤獨，隻是今夜格外的強烈。
    這幾個月，他已經習慣了在夜淩錦身邊跟隨，她訓練，他會跟著；她出門，他會駕車；她吃飯，會喊他一起。
    一日一日裏，夜淩錦雖是站在夜北權力頂端的女子，可是相處起來，竟是煙火氣十足，是他從前的可望而不可即。
    不過夜北的飯食，不，準確來說，是玄鸞族的吃食，他多少有些吃不慣。
    太素了，都是以各種素菜和瓜果靈草做的，還偏清淡一些。
    玄鸞族喜歡吃各種仙草靈芝，而他們白鳳喜歡吃肉。
    今夜，夜淩錦不回，看著這空落落的長明居，他不知道氤氳在胸腔裏的這股雜糅情緒是什麽，隻是覺得有些失落罷了。
    不過他很快就收拾了情緒，想去書房裏看一下。
    靠近書房，他就感覺到了書房外有一層屏障，倒不是說有多厲害，以他靈力之深厚，完全可以打破。
    權瀟搖頭笑了笑，帶著幾分苦澀，他在引誘夜淩錦，夜淩錦又何嚐不是在防備他呢！
    大年夜，夜淩錦留宿玄鸞殿。
    夜從玉拉著女兒下了一會兒棋，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從國事說到家事。見女兒累了，夜從玉就拆掉了夜淩錦的發，輕輕地給女兒梳順。
    夜從玉的床榻上，夜淩錦伏在夜從玉膝頭，聽夜從玉繼續講。
    “錦兒，明年選秀，挑一位正君吧。”夜從玉輕聲說。
    夜淩錦嘟囔著出聲，糊弄了過去：“母帝，錦兒還小，明年選秀的時候，育年也沒有到，再說吧。”
    夜從玉捋著夜淩錦的秀發：“那就挑幾個側君少君吧，你後院空虛，也該填一填了。”
    “母帝如今也看開了，你年歲小，我也不奢求你能讓我看見嫡親的孫女，下一代玄鸞，隻是，總得有個知心的陪著你啊。”夜從玉輕聲說，“說起來，我與你父後雖說是相敬如賓，但是他是最懂我在想什麽的。”
    “雖然沒有愛，但是他讓母帝有了一處願意放下所有事情，去歇一歇的歸所。”夜從玉笑了，她和冷青存相處久了，就像是那種知己，冷青存聰明，知道分寸，所以，她和他相處的一直都很好。
    “母帝希望，你也有一處願意放下所有事情，去歇歇的歸處。”
    夜淩錦隻知道母帝與父後不算恩愛，倒是真不知道母帝與父後的相處模式是這樣的。
    “母帝放心，錦兒是有信心走好以後的路的。”夜淩錦淡淡地說，避開了這個話題。
    夜從玉很了解女兒：“我近來也看了你對東綏和南淩做出的一些決定，你也知道，借力打力是智者之謀，可是在咱們軍侯的一些事情上，怎麽就不知道用呢？”夜從玉歎了一口氣。
    “如今北雁已經伏法受誅，是時候扶持另一個軍侯來製衡白鶴族了。”夜從玉說，“雨燕族就很不錯，或者白鷺族也行。”
    “雨燕族的樓飛雲，還有白鷺族的楚林秋，都不錯。”
    這意思，大概是想把樓飛雲塞到她的府裏了，而且，至少是側君的位置了，會和冷彥祈平起平坐。
    夜淩錦翻了個身，麵朝夜從玉：“母帝，白鶴族是忠族，不必懷疑，不必刻意扶持一個軍侯來掣肘姑姑。”
    說真的，這樣很寒白鶴族兒女們的心。
    “雨燕族如今風頭也盛，既然一定要製衡，那母帝做打算就好。”夜淩錦翻了個身，“女兒不願意用納侍君的方式。”
    夜淩錦心裏翻了個白眼，並不想認同母帝的觀點。既然白鶴是忠族，就應該給予絕對的信任；而扶持雨燕族，隻能是因為雨燕族有能力。
    而不是因為其他的一些原因。
    夜從玉輕輕拍了一下夜淩錦的後背：“什麽叫朕做打算就好？如今這權力漸漸移交到你的手上，你才是最後拿主意的呀！”
    “錦兒，”夜從玉語重心長，“母帝生你太晚了，你啊，曆練的不夠。”
    “在你這個歲數，母帝也有一些不一樣的想法，對你祖母的一些觀點呢，也不太認同。可是隨著年紀漸長，經驗多了，也理解了、改變了。”
    “有些事你不喜歡，母帝絕不會強求你，左右你還年輕，也有能力，就自己去看吧，把你的想法實施下去！”
    “母帝，女兒知道了。”夜淩錦眼眶已經濕潤，她悄悄擦了擦，夜從玉是能懂她的，是最好的母帝。
    一想到五年後，不，翻過這個年來，就是四年了，夜從玉的千年大限就到了，她的心裏，就很疼。
    “女兒打算去東部一趟。”夜淩錦翻身起來，對夜從玉說，“趁早解決了糟心事，讓母帝再多開心幾年。”
    “行啊，”夜從玉也覺得沒問題，“朔州回來了，是應該去親自看看。多帶著些手下。”
    “不，女兒決定微服私行，隻帶一兩個暗衛就好，隻有微服私行，才能把東部的沉屙都摸清楚。”夜淩錦說。
    “那你什麽時候去？”
    “初三吧，越早越好。”
    “唉，”夜從玉歎了口氣，年還沒過完呢，“罷了，你打算好了就去吧。”
    凜風依舊呼嘯，不過雪倒是停了，萬籟俱寂。
    玄鸞殿內燭火搖曳，很是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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