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遠心知，他們三人平日幾乎形影不離，如果隻是臨別前的踐行，沒必要非要選他不在的日子單獨約見妹妹。更何況，昨天生辰宴上宋俊朗向妹妹表白被拒的那一幕還曆曆在目……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索性折回兩人約見的地方，卻從旁人口中得知妹妹被一個男人抱上了樓！沈清遠大驚失色，連忙尋了上去，才看到了那一幕。他憤怒到了極點，恨不得將這個人麵獸心的家夥千刀萬剮！
    原本在沈氏兄妹心中，二人對宋俊朗還是如兄長一般敬重和信任，隻是萬萬沒料到，宋俊朗竟然親手將這份信任撕得粉碎！至此之後，沈氏兄妹與宋俊朗再未見過，一直到前世沈靈犀的生命終結，也再無這個人的半點消息。
    蕭懷瑾默默地聽完這一切，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冷漠如霜，漸漸轉變為鐵青一片，雙眼更是射出駭人的光芒。
    他的拳頭不自覺地緊握起來，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真是無恥至極！”他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幾個字，目光淩厲如刀，仿佛要將那議論之人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沈靈犀淡淡道：“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隻要他不來招惹我，我也不想再追究，況且我已經懲治過他了。倒是將軍，你之前有沒有聽過這個人？”
    蕭懷瑾知沈靈犀的意思，他略一思索，搖了搖頭，“沒有。”
    看來，前世宋俊朗這個人大概沒有掀起什麽水花，甚至有可能在喀呐這一役便殞了命，或許就是因為今世她改變命運軌跡隨軍，才導致她與宋俊朗又在此重逢。
    蕭懷瑾突然問道：“你那時，隻有十三歲？”
    沈靈犀有些莫名，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問這個，倒也不疑有他，點頭答道：“是啊。”
    蕭懷瑾長出了一口氣……十三歲，還不及他的小妹蕭思琢的年紀，在遇到這般堪稱絕望的危險中，卻仍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冷靜的判斷、熟慮的謀略、過人的膽識、當機立斷的行動力！難怪戰場行醫毫無懼色，難怪那日她縝密設計接近自己，難怪前世他與她被下藥犯錯，她還能冷靜的分析、處理。
    看來，沈靈犀這個丫頭，還真不是一般的丫頭！
    “你希望我怎麽處置宋俊朗？”蕭懷瑾又轉回了話題，“這次戰役中，若論功行賞，宋俊朗會受到嘉獎。”
    沈靈犀擺擺手：“無需理會，賜其銀兩，棄之不用便可。此人陰險，不堪大用。”
    “好。”蕭懷瑾點頭答道。
    與項氏之戰，終於算是收尾了。
    主戰場遷徙到阿濟都後，雍軍一路長驅直入、勢如破竹，反觀項軍軍心渙散，節節敗退，最後以項氏遞了降書，告終。
    此戰曆時四個半月，將士們終於可以凱旋榮歸。歸途路上，沈靈犀伏在馬背上，一臉的無精打采、愁眉不展。
    蕭懷瑾注意到了沈靈犀的神情，自從與她相遇，她鮮少如此頹廢瑟縮。勒馬後撤，行至顧懸壺身側與他齊肩，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沈靈犀的身上，“顧醫師，她這是怎麽了？”
    顧懸壺卻爽朗大笑：“她呀，來的時候不打一聲招呼就偷溜出來，若不是我傳信給她爹報了平安，她可能早就被抓回去了。現在要回家了，看她怎麽麵對她那個老頑固的爹。”
    沈靈犀苦著一張臉：“師父，您還說風涼話，您說我幫我勸勸我爹的……”
    顧懸壺傲嬌的一甩頭：“為師還說過，你既選擇出來，就得自己承擔後果，可還記得？”
    “徒兒記得……”沈靈犀徹底沒了指望，幾乎是癱在馬背上，長籲短歎了起來……
    原本隨軍行醫，是沈靈犀自十三歲就開始做的事，隻要有師父護著，她父親並不會多加幹涉，然而這次，她奉旨待嫁，行動上便有了些許限製。遭到父親反對後，便偷偷收拾了行裝，給父親匆匆留了封書信，趁著月色溜出了家。
    開溜這種事，對她而言可謂是輕車熟路。
    次日，顧懸壺趕馬驅車上路，離了京城城門，在郊外幾十裏的地方下車休息，待回車上時，愕然發現車裏多了一個小腦袋衝著他樂，行李和藥箱差點占了馬車一半的位置，簡直是哭笑不得，萬分無奈。
    顧懸壺是最禁不住他人伏軟做低萬般央求的，尤其是他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兒，考慮到她確實醫術了得，亦想到暗暗照顧她的小女兒情態，便同意攜了她同去。
    意料之外，這個一貫愛惹禍的小徒兒這次卻幫了大忙！
    言至此，蕭懷瑾鄭重拱手稱謝道：“多謝顧醫師攜高徒相助，傷患已多痊愈，懷瑾感恩銘記，不勝涕零。”
    “唉……說來慚愧……”顧懸壺擺了擺手，倒有些不好意思。說到底，自己本不想再隨軍行醫，畢竟年歲漸長，生出了幾分避世之心，這次西北一役，他本隻想提供物資而不入營隨軍，若不是自己這個小徒兒全力遊說，自己就是安心守著自己的醫館“懸壺林”也未嚐不可。
    但最終，家國大義還是促使他幾乎搬空了“懸壺林”，全力以赴為戰役提供支持。
    前世這場戰役，兵力折損超七成，大多卻是因為醫療條件不足所致，這次顧懸壺攜徒攜藥前往，將這場戰役的兵力折損降至兩成，不可謂不全勝！
    聞言，蕭懷瑾靜靜望向沈靈犀，選擇與她攜手合作，大概是他重生後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她的確有著超乎他意料的決策、行動力，以及對天下蒼生的悲憫之心。
    一路鞍馬勞頓、日夜兼程，總算回到京城。自進了京城城門，沈靈犀便如冬日的鵪鶉一般瑟縮在師父身後，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行至宅門口，卻見沈清遠駐足門外遠眺，見二人歸來忙上前相迎，沈靈犀左右相看並未看到自己父親，不免疑惑。“爹呢？”
    沈清遠低聲道：“爹讓你收拾停當，自去祠堂領罰。”
    “啊！完了完了！”沈靈犀求助的眼神投向師父和哥哥，既去祠堂領罰，基本斷了師父給她說情的念頭，這頓打，看來是避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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