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瑾若有所思：“你說的活線索，是指沈禦史？”
    “沒錯。”方斯源哼笑道：“得了這個線索，沒有隱瞞的道理。若對方是友，則定會將此線索告知於你，盡快找尋前來；若對方是敵，也會透露給你這個線索，試圖抓住把柄打壓你。而且，那人一副老實人又不笨的模樣，我願意在他身上賭一把，賭他會在清醒之時，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你。”
    “此舉太過冒險！而且，”蕭懷瑾斬釘截鐵的下了定論，複又板起麵孔嚴肅的道：“沈禦史是我妻兄，況他一直為當年之事奔走，隻為查明真相，你不可對他無理！”
    “哦？”方斯源以手做枕圈在腦後，不怒反笑道：“怪不得……”他話音中落，忙轉道：“好好好！看來，我這次沒賭錯！”
    “還有，”蕭懷瑾繼續問道：“既然你的目標是長公主，那麽何必要將靈犀一起綁走？那時你應不知她是誰。”
    方斯源聳聳肩，道：“我本以為長公主會像往年一樣獨自進入，怎知她這次居然帶了個小醫師進去，還以為那小醫師是她的情人！”
    “什麽？”蕭懷瑾哭笑不得，方斯源又道：“我的確不知她和你的關係，隻因這藥已經放了很久，我沒把握它能讓人昏迷多久，萬一事情沒辦完，你的小醫師就醒了，你那一整座廟的禦林軍都在，事情會很麻煩，所以幹脆一起拖走完了，誰知道，你這小醫師難搞定的很！”
    “她怎會輕易讓你得逞？”蕭懷瑾嘴角輕揚，止不住的得意驕傲。
    “切！”方斯源眯著眼，麵帶幾分鄙夷嘲諷的神色，看著他笑的一臉的不值錢。
    被他覺察自己心思，蕭懷瑾忙斂起神情，正色道：“當年之事過去不久，先皇駕崩，克郡王也暴斃身亡，你若找我陳明事情原委……哪怕你要綁架長公主也不是沒有機會，為何要拖到今日？”
    方斯源聞言，深深歎了口氣，“我師父的身體一直不好，後來就愈發差了。他曾經傾盡全力的救過我，如果沒有他，我早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所以我自然也要傾盡一切救他性命，侍奉他終老。”
    “所以，你當了那枚扳指？”蕭懷瑾問道。
    “嗯。”方斯源緩緩閉上雙眼，一滴淚無聲的滑落眼角。“可是，他還是沒能熬住，三個月前走了。”
    此刻，默然無聲，蕭懷瑾的心沉入穀底，說不上是什麽情緒，隻覺無比沉重。片刻，他開口道：“這些年，你靠什麽生活？”
    方斯源苦笑道：“賣菜。”
    “賣菜？”
    “是啊，很奇怪麽？別看我那小荒山上什麽都沒有，但是地方大，能種菜，賣多賣少聊以果腹吧，比不得從前。”
    蕭懷瑾頷首：“也是，怪不得，靈犀的兄長沈清遠沈大人是在集市找到了你。”
    方斯源略有些不自然幹笑了幾聲，道：“那個沈禦史也真是厲害，僅憑一枚小扳指就能把我的蹤跡摸得一清二楚。原本我是想溜的，實話是說，我把握不住你現在的心意，但又想想，能借這個契機與你相見也不錯，血書的事，我如果不說，可能就會爛在心裏一輩子，那麽，我的父親，你的父親，永遠將會頂著世人的罵名，泉下難安！所以，即便你與我想法不一，我也想要見見你。”
    聞言，蕭懷瑾斟滿兩人杯中酒，道：“放到從前，我不敢說我應是什麽想法，但如今，我與你所思，定不會有分歧！”
    方斯源斜睨著蕭懷瑾，嘴角笑意愈發危險，“你可知道，我是怎麽想的？”
    蕭懷瑾不語，隻是將手中酒一飲而盡，目光流露出來的，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方斯源釋然一笑，將壇中酒倒盡，剛好一杯，他舉起滿杯，重重撞了一下蕭懷瑾手中空杯，笑道：“若不負我！來日方長！”
    言畢，轉身豪放道：“掌櫃的，再來兩壇！”
    蕭懷瑾製止道：“別喝了，太多了。”
    方斯源從懷中取出一泛黃紙張，扔在蕭懷瑾麵前，“回去告訴你那小醫師，欠我的藥方，趕緊給我。”
    蕭懷瑾接過那紙張，翻來覆去查看，上麵並無半個字，他抬起頭，狐疑的看著方斯源。
    “最後一頓嘍！從此就得以藥代酒，不喝個盡興，那怎麽行？”
    蕭懷瑾將紙張推還給方斯源，“我夫人的藥方可不便宜，你有錢付賬？”
    方斯源哈哈一笑，“記你蕭大將軍賬上了！還有今天的酒錢，”說罷，拍了拍蕭懷瑾的肩頭，回頭衝掌櫃的道：“酒錢朝他要！”
    蕭懷瑾無奈搖頭，正色道：“休想！從你月俸裏扣。”
    聽到“月俸”兩個字，方斯源先是一怔，複又開懷大笑！
    顛沛流離這些年，終是不負歸期！
    夜色愈發沉了，寥寥星光主宰了這黑色世界的全部。希望升起的地方，若不在當下，那就在明天吧！
    第二日，收拾得當，一行人即將離開郴定回到京城。
    經過昨夜之事，沈靈犀總是有意無意的避著蕭懷瑾，若是不經意間掃過他與長公主同行或交談，她的心口便沒來由堵的厲害，不覺更添煩悶，幹脆避開不見，調轉馬頭，無意之間瞥到隊伍中有個周身全黑，黑紗覆麵的人，精瘦無比，眼睛卻閃著警惕的光芒。
    見沈靈犀正在看自己，黑紗人調皮的眨了眨眼，同時從懷中取出一紙張，揚了揚。
    沈靈犀無語，果然是方斯源這家夥！看來，他已經被蕭懷瑾說服，要跟著蕭懷瑾回京了。
    那日的擄綁，讓沈靈犀依舊心有餘悸，那種與死亡咫尺相隔的感覺，她真心不想再經曆半分。因此，雖然方斯源身份明牌，往後大約會對她和蕭懷瑾有所助力，她也不吝筆墨，送了方斯源一張調理藥方，但她對方斯源依舊欣賞不起來。
    蕭懷瑾卻將一雙目光鎖定在沈靈犀身上，見她麵色暗淡，心情不佳，心中便添懊惱幾分。
    該說的話沒有說清，不該做的事卻伺機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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