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西方和李小雪被兩個教導員分別拉著談話到天黑，晚上還特意讓兩人分開住了。
    李小雪回到家裏後，什麽也不想做，拖著身心俱疲的身體，直接進臥室躺到床上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臥室的門被人打開，郭新傑端著一碗麵條進了屋。
    “媽、媽，你起來吃點兒東西再睡！”
    郭新傑推了推睡著李小雪，低低喊道，“我煮了麵條，媽，你吃了再睡。”
    李小雪睜開眼睛後，看著滿臉擔憂的郭新傑，冰冷的心底，終於有了一點兒暖意。
    “新傑，你什麽時候學會煮麵的？”
    郭新傑撓了撓頭，“我沒學，就是照著媽你之前煮麵的樣子做的，我嚐過了，麵條煮熟了。”
    “媽，你快起來嚐嚐好不好吃？”
    李小雪深吸了一口氣，起身走到桌子旁坐下，看著桌子上那碗濃稠的麵條。
    “看著還不錯！”
    “就是麵條放的太多了。”
    郭新傑撓了撓頭，傻笑了一下，“麵條剛下鍋的時候，我看著有點兒少，就又放了一些進去。”
    “誰知道煮熟了之後，就變多了。”
    李小雪笑了笑，“煮幹麵條就是這樣，掌握不好量的話，煮著煮著就會多出來很多。”
    郭新傑看著李小雪，低聲問，“媽，你和爸真的要離婚嗎？”
    沉默了好一會兒，李小雪點頭，“真的！”
    “所以，奶奶真的死了，小姑也是真的嫁人了？”郭新傑追問道。
    李小雪點頭，“是的！”
    “你爸收到了老家發來的電報，所以，應該都是真的。”
    “不然，他也不會跟我動手，甚至揚言要跟我離婚。”
    郭新傑臉上滿是無措，“媽，你們要是離婚了，我怎麽辦啊？”
    李小雪握著筷子的手一緊，“新傑，如果我和你爸離婚了，你想跟著誰一起生活？”
    “當然是媽你了！”
    郭新傑直接脫口而出，“媽，你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
    李小雪苦笑著，眼淚不爭氣的紛紛落了下來，“新傑，媽也想帶著你。”
    “可你是男孩子，我和你爸離婚的話，他不會把你讓給我的。”
    郭新傑臉上的表情僵住，但卻走過去抱住了李小雪。
    “媽，你別哭了！別難過！”
    “我是大孩子了，就算我爸不同意，我也還是會跟著媽的。”
    “之前在老家的時候，爸就沒有管過我們，現在他就是想管，也沒有資格！”
    李小雪將郭新傑緊緊的抱在懷裏，“新傑，隻要你願意跟著媽，媽會拚盡全力爭取你的。”
    “媽無論如何都不會將你留在你爸身邊，他照顧不好你，媽也不放心！”
    “可是新傑，有句話媽得跟你說在前頭，跟著媽的話，你要做好吃苦的準備。”
    “和你爸結婚這麽多年，你也知道，媽手裏沒什麽錢，如果你要跟著媽一起生活，那今後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你都要跟著媽過苦日子。”
    “媽，我不怕過苦日子！”
    郭新傑握著李小雪的手，“跟媽在一起，日子再差也不會比之前在老家更差了。”
    “在老家的時候，我都能堅持下來，跟媽在一起，我也沒有問題。”
    “媽，隻要能和你在一起，今後的日子哪怕再苦，我都不會抱怨，我以後會好好學習，不會讓媽失望的。”
    “媽，等我長大了，我會照顧你說的！”
    李小雪哽咽著問，“新傑，咱們從老家來到家屬院後，你為什麽會變得不聽話？為什麽不好好學習？”
    郭新傑垂著頭低聲道，“我以為這樣做，爸和媽就會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
    “以為隻要我調皮搗蛋不聽話，爸就會對我和媽更好。”
    “誰知道，我以為的都沒有發生。”
    “爸沒有將注意力放到我身上，媽你也因為在老家被傷透了心，而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沒人關心我。”
    李小雪心頭一震，愧疚和自責瞬間襲上心頭。
    “對不起！對不起！”
    “新傑，都是媽不好，是媽沒有顧及到你。”
    “一切都是媽的錯，早在老家的事情鬧開的時候，媽就應該和你爸離婚，帶著你遠離他們一家人。”
    郭新傑拍了拍李小雪的胳膊，“媽，不是你的錯！”
    “你也是受害者！”
    “結婚之前被我爸騙了，結婚以後又被一大家子人騙，媽，你才是最委屈的那個。”
    聞言，李小雪再也繃不住了，趴在兒子懷裏放聲大哭。
    以前，她總以為兒子理解不了、也體諒不了她這個當媽的，所受的委屈和傷害，沒想到他竟然都知道、都懂。
    這一刻，李小雪覺得以往所受的那些傷害，都不算什麽了，什麽都沒有她的兒子重要。
    此生，她隻想和兒子在一起將日子過好，努力掙錢給兒子過上好日子。
    郭西方在宿舍裏，一個人躺在床上睜眼到天亮。
    他怎麽也沒想到，他娘會就這麽死了，妹妹竟然會不跟他這個親哥哥說一聲，就急匆匆的將自己嫁人了。
    不管是娘死，還是妹妹嫁人，都沒人提前跟他說一聲。
    他作為家裏的長子，弟弟妹妹的大哥，難道就一點兒不值得他們信任？
    還是嫌棄他為家裏付出的太少了？
    他為人子，沒有見到母親臨死前最後一麵，妹妹嫁人也沒人跟他說，這是完全沒把他當做一回事兒啊！
    郭西方隻覺得心裏、嘴裏苦澀的難以下咽，難受的他壓根就睡不著覺。
    是他做人太失敗了嗎？還是他為人子不孝順？又或是他作為兄長對弟弟妹妹不夠好？
    明明他早早的就承擔起了照顧家庭的責任，自打父親死後，他退了學，進了部隊，每個月的津貼全都寄回到家裏。
    就算他和李小雪結婚後，他的津貼也有八成寄回了家。
    可現在呢？他得到了什麽？
    他什麽也沒有得到，沒有得到母親的體諒和關愛，沒有得到弟弟妹妹的尊重和理解。
    自己的小家更是窮的叮當響，妻子早早的和自己離了心，兒子叛逆不聽話，隻知道朝他開口要吃和穿。
    他辛辛苦苦這麽多年，到頭來竟然是一場空。
    離婚的話，他已經說出口了，就沒有打算收回，他原本也不怎麽喜歡李小雪。
    隻是那會兒家裏窮，病弱的母親和年紀小的弟弟妹妹需要有人照顧，他才會娶了上學時對他有好感的李小雪。
    如今，既然沒人體諒和尊重他，那他也沒有必要再委屈自己和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離了婚後，他完全可以過的更好。
    至於弟弟妹妹，他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反正他們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沒道理他這個當哥哥的要養一直養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