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孩子，去往娘家路上的風，曹曉文都覺得是甜的。
    心中鬱結早在懷上孩子時，就已經散去，如今看到自己同當年那人的現狀，心底的的那口惡氣出了，她也能釋懷了。
    她過往受過的傷害和苦楚，現在都有身邊的這個男人，替她給撫平了，她隻覺得心裏甜甜的。
    “大誌，謝謝你！”
    騎著自行車的朱大誌聽到這話，有些不解，“謝我什麽？”
    “曉文，咱們倆是兩口子，你跟我還客氣什麽？”
    曹曉文抱著孩子，將頭靠在朱大誌的背上，低聲道，“謝謝你剛才替我出氣。”
    “大誌，你都沒看到，剛才你說那些話時，楊海軍的臉色有多難看！”
    朱大誌笑著道，“媳婦，隻要能讓你出了心裏的那口惡氣，我今天能說的他今後再沒臉出門！”
    曹曉文親了親兒子的小臉，“大誌，以後那就是跟咱們毫不相關的人，咱們都別再提，那麽惡心的人，提了倒胃口！”
    “你騎快點兒，我想趕緊回家看媽。”
    朱大誌一怔，隨即笑眯眯的點頭，“好！”
    “媳婦，我都聽你的！”
    “那我現在可要加速了，你們娘倆在後麵可要坐穩啊！”
    朱大誌抬腳用力一蹬，將自行車踩的飛快，坐在後座的曹曉文和懷裏抱著的孩子，那開懷的笑聲傳出了很遠很遠。
    與之相反的是楊海軍，臉色陰沉的可怕，渾身僵硬的在原地站了許久。
    原本想要去接媳婦回家的他，轉身回了家，沒有理會父母，從屋裏拿了錢出來就又急匆匆的離開了。
    到了縣城醫院，楊海軍站在醫院門口，心裏惴惴不安，他不覺得生不出孩子是自己的問題。
    可是接連娶的兩個媳婦，都沒能給他生孩子，再加上村裏人的閑言碎語，他現在對自己也產生了懷疑。
    楊海軍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埋頭走進了醫院裏。
    檢查結果需要七天後才能出來，楊海軍就這麽懷著忐忑的心情回了家。
    回到家裏，楊老太太讓兒子去把沈桃花從娘家接回來，不然，家裏的家務沒有人做，楊海軍不願意，隻說過幾天再說。
    沈桃花哭著跑回娘家後，剛開始兩天還好，可是三天過去，娘家嫂子見楊海軍一直沒來接人，態度就直接變了。
    開始陰陽怪氣的說話，甚至不給沈桃花好臉色，明裏暗裏的說沈桃花回娘家吃白飯。
    沈桃花心裏很是難受，可她當天是自己跑回家的，若是再自己跑回去，楊家人會更看不起她。
    她在娘家，死死的忍著嫂子的羞辱，拚命的幹活，等著楊海軍來接她回去。
    而楊海軍一心惦記著檢查結果，沒拿到結果之前，他壓根就沒心思去管沈桃花。
    七天時間一到，天還沒亮，楊海軍就迫不及待的趕去了縣城。
    等到醫院的人開始上班後，楊海軍就拿到了檢查結果，急匆匆的就去找醫生了。
    楊海軍沒在醫院待多久就出來了，他拿著檢查結果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整個人像是被人抽去了精氣神一樣。
    頹廢又無力的楊海軍，走到了沒有人的河邊，突然一下子跪在地上號啕大哭。
    他一直哭了許久，哭到聲音都嘶啞了，才起身晃晃悠悠的朝家裏走。
    看到兒子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回來，楊老太太嚇壞了，忙將兒子扶到屋裏躺著。
    “海軍啊，你這是咋了？”
    “兒啊！出啥事兒了？”
    “你倒是說句話啊，別嚇娘！”
    “到底怎麽了？”
    聽著楊老太太的哭聲，楊海軍回過神來，聲音沙啞的開了口。
    “媽，我去醫院做檢查了。”
    楊老太太一怔，“海軍，你去醫院做什麽檢查？”
    楊海軍閉了閉眼，“生育檢查！”
    “媽，生不出來孩子的人是我！”
    “有問題的是我，不是曹曉文，也不是桃花。”
    楊老太太聞言，腳下一個趔趄，“這、這不可能！”
    “海軍，你是不是在騙我？”
    “生不出來孩子咋可能是你的問題？”
    “娘可是偷聽過你同房的，你不是好好的麽。”
    楊海軍苦笑，“我也覺得自己好好的。”
    “可醫院的檢查結果做不了假，醫生說我這輩子都沒辦法有自己的孩子。”
    楊老太太聞言，感覺天都要塌了，隻覺得頭暈的厲害，隨後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媽！”
    看著栽倒在地上的老娘，楊海軍嚇了一跳，忙從床上起來，將人給抱起來送回了屋裏。
    楊老爺子得知自家老婆子暈過去後，臉色一變，忙不迭的跟著跑進了屋。
    “海軍，怎麽回事兒啊？”
    “好好的你媽怎麽暈倒了？她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楊海軍哽咽著道，“我媽是聽了我的事兒才氣暈過去的。”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楊老爺子直直的盯著兒子，“海軍，你說了什麽事兒，把你媽氣暈過去的？”
    楊海軍垂著頭，顫抖的道，“我、我不能讓女人懷孕。”
    “這輩子，我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我去醫院做了檢查，檢查結果顯示我的精子都是死的，生不了孩子。”
    聞言，楊老爺子手裏的煙袋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腳步一個踉蹌，差點兒也栽倒在地上。
    他扶著牆，難以置信的看著楊海軍，“海軍，那檢查結果不準！”
    “改天，你再換其他醫院去檢查看看！”
    “你這好好的一個人，沒殘又沒病，怎麽可能生不了孩子？”
    楊海軍閉了閉眼，“爸，沒那個必要！”
    “我要真能生，接連娶的兩個媳婦，也不會都生不出孩子來了。”
    楊老爺子無力的躲在牆根，低聲道，“完了！”
    “全完了！”
    “我老楊家要絕後了！”
    “老天爺啊！你不長眼啊！”
    “我們一家可沒做過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啊！你怎麽能讓我們老楊家絕後啊！嗚嗚……”
    看著躲在牆根大哭的爹，還有躺在床上暈過去的娘，楊海軍心裏頭很不是滋味兒。
    他一句話也沒說，直接轉身回了自己屋裏。
    將房門關上後，楊海軍身心俱疲的躺在床上，拿被子將自己的頭蓋住，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哭完後，他拖著疲憊的身子，給父母做了飯，可一家三口，沒一個人吃的下飯。
    全都是愁眉苦臉的不說，還都不想開口說話。
    楊海軍看著心裏難受，可他也沒有法子，想著或許把媳婦接回家，家裏人多了，也就沒那麽沉悶的壓的人喘不過氣了。
    一輩子無子的絕望，不止他爹娘承受不了，他也難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