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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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主,莊主,畫兒出現了,她說胡寒之知道我們在各個碼頭設防,說要棄船帶著夫人走旱路!”疾風還沒坐穩,便連忙將好消息告訴秦道非。
秦道非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從疾風手裏搶走了信箋,看到上麵的消息的時候,秦道非就好像在沙漠中疾行,身體已經到達了負荷的極限的時候,忽然看見前麵有綠洲,那種絕處逢生的喜悅,比任何時候到要來的猛烈,猛烈到秦道非隻覺得兩隻眼睛又幹又澀,幾乎有晶瑩的液體奪眶而出。
可是,在艾菲與疾風麵前,他生生的忍住了。
“放棄馬車,我們走!”秦道非想用最快的速度趕到。
疾風搖頭說:“莊主,大夫說了,這幾日您的傷口是最關鍵的保養期,這好不容易好了一些,您可千萬不能大動,此處離逐鹿並不遠,我們快馬加鞭,下午怎麽著要該到了,既然那邊已經知道他們的消息,自然會在沿途設防,您急這一時,傷口若是裂開了,若是真到了要跟胡寒之拚命的時候,您又當如何?”
“走!”秦道非憤然放下車簾子。
疾風與艾菲無奈的看了對方一眼,連忙趕車朝逐鹿走去。
日暮之前,秦道非他們趕到逐鹿,見到秦道非,畫兒撲上來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姑爺,您一定要救救小姐啊?”
“什麽個情況,你跟我說說?”秦道非進門,那邊掌櫃的便張羅,“快給莊主準備食物和水,還有將馬匹換一換,動作要快!”
畫兒不敢耽擱,連忙將自己如何聽見胡寒之跟焚心的談話,如何逃到這裏的經過簡單的講了一下,末了她說:“小姐讓我告訴姑爺,一定要讓您千萬要小心胡寒之,胡寒之狡詐詭辯,一定要小心分析局勢!”
“這話是什麽意思?”疾風有些不懂了。
秦道非卻懂,他淡聲說:“胡寒之這樣精明的人,怎麽可能讓畫兒聽見他跟別人的對話,尤其是這樣重大的決定,巧合的是,他還在這個節骨眼上讓畫兒上岸買衣服,目的其實就是為了讓畫兒給我們送信,讓我們在水路上放鬆警惕,讓他可以安然出海,不管怎樣,旱路水路都給我圍起來,圍得水泄不通,讓他插翅難飛!水路這邊,隱晦一些,不要再讓他們察覺。”
“是!”掌櫃的聽了秦道非的話,連忙下去布置去了。
秦道非站起身來,淡聲問:“東西都準備好了麽。我們出發!”
“姑爺,帶上我吧?”畫兒說。
秦道非蹙眉說:“不行,此去腥風血雨,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危險,你全然不懂武功,我們要分心照顧你,勢必勢弱,你還是安心等著吧,你可以等唐力來後,與他一起去下個集散地等我們,我會將玲瓏帶回來的,但是你不能再亂跑。”
“我不會的,姑爺您要小心,胡寒之他……這個人很偏執!”畫兒愧疚的說。
秦道非沒接下畫兒的話,他大步走了出去,在他要跨過門檻的時候,畫兒忽然衝出來說:“對了姑爺,小姐好像懷孕了!”
什麽?
這個消息無疑是平地驚雷,對秦道非而言,卻不知是好是壞!
“你們怎麽確定的?”秦道非被炸傻了,可艾菲還活著。
畫兒說:“小姐上船之後什麽都吃不下,光吐,可是這一行已經十幾天,就算再厲害的暈船症也該治好了,可是小姐沒有,她持續不斷的嘔吐,那日胡寒之見小姐一直這樣嘔吐,擔心她身體吃不消,想給小姐探脈,小姐忽然激動的用簪子抵著自己的脖子,不讓胡寒之給她號脈,後來她告訴我,她大約是懷孕了,但是我們沒大夫不敢斷言,但是……胡寒之若是對小姐生疑,給小姐號脈的話……”
畫兒的話沒說完,秦道非已然飛身出去。
艾菲與跟著追出去,疾風趕著馬車,艾菲飛身去追。
終於在十裏處,艾菲追上了秦道非。
“你現在更應該冷靜,你現在要搶奪的是兩個人,若是被胡寒之發現,這兩個人你都未必搶的回來,你要保證你的傷口不裂,看見他的時候,能大耳光子扇他。”
“可是,他若是知道玲瓏懷孕,定會再次對那個孩子下手,玲瓏已經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了?”秦道非這個驕傲的男人嗬,他終於在艾菲麵前落淚了。
這是怎樣的一種光景?
艾菲見過許多男人在她麵前落淚,可沒有一個像看見秦道非落淚這般震撼的,這個男人,想來是疼到極致,才會在她這個無關緊要的人麵前,露出這樣脆弱的狀態。
很快,疾風順著艾菲留下的記號趕過來,秦道非沉默的鑽進馬車,一句話都沒再說過。
疾風與艾菲相對無言,此刻任何安慰的話語,都沒有用。
大船上。
玲瓏掙紮著從榻上起身,便看見焚心站在她的房門口,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她故意不知畫兒被他們放走,厲聲說:“你在這裏做什麽,給我滾出去,我要畫兒!”
“夫人,您的侍女已經逃走,我們找不到她,所以日後您需得忍受一下,讓我來服侍您?”焚心譏笑的勾起唇角,好像見玲瓏這樣無助,是她此生最大的樂事。
玲瓏隨手抄起瓷枕朝焚心的腦袋上砸去。
焚心不躲不閃,直麵玲瓏的瓷枕,咚一聲,瓷枕砸在焚心的額頭,焚心的腦袋瞬間便血流如注,可是焚心卻好似不痛不癢,繼續站在那裏。
若隻是站在這裏就能惡心到玲瓏,她倒是很樂意的。
“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玲瓏將手邊所有能砸的東西都朝焚心砸了過去。
玲瓏房裏的動靜驚動了胡寒之,他徐徐走來,隻淡淡的看了一眼焚心,還有淩亂的房間,淡聲說:“下去吧,稍後過來收拾房間!”
“是!”焚心走了,從頭到尾,她都不曾撫摸一下自己的傷口,一個對自己都如此狠心的女人,誰敢說她不可怕!
“是因為畫兒走了,所以生氣麽?”胡寒之站在離玲瓏不遠的地方,他像是矜貴端方的神祇,睥睨著芸芸眾生裏麵苦苦掙紮的玲瓏,連眼神都充滿了悲憫。
但是隻有玲瓏知道,胡寒之的心裏,藏著怎樣一隻魔鬼。
“滾!”這是這些日子以來,玲瓏對胡寒之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胡寒之淡笑著說:“玲瓏,以後的生活,終究隻剩下你跟我,你掙紮也沒有!”
看吧,魔鬼的真麵目露出來了。
玲瓏陰冷的看著胡寒之,聲色俱厲的說:“胡寒之,現在畫兒走了,你能要挾我的籌碼也沒了,隻要我願意,我隨時都可以死。”
聽到玲瓏的話,胡寒之忽然欺身過來,一把攥住玲瓏的手腕,他在給玲瓏號脈。
玲瓏大力掙紮,可是根本就逃不開胡寒之的桎梏,她氣的發狠的咬住胡寒之的手腕,不消片刻便深入骨血。
可胡寒之卻連痛都沒喊一聲,他隻是輕輕的抬起另外一隻手,像安撫一般的撫摸著玲瓏的頭發,語氣輕柔得好像玲瓏是不能褻瀆的女神。
“玲瓏,你藏得可真好!”
隻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讓玲瓏不由得放開他的手,她顧不得滿嘴鮮血,用淒然的眼神看著胡寒之。
胡寒之伸手輕輕的擦拭玲瓏嘴角的血漬,然後輕輕的吻了一下玲瓏的額頭,什麽話都沒說,便走了。
玲瓏慌了,她站起來,想要說些什麽,可是胡寒之回頭,那眼神裏麵藏著無數的毒針冷芒,一點點的麻痹了玲瓏的心髒,他說:“你一個字都不要說,一句話都不要說,現在,我一個字都不要聽!”
胡寒之走了,他將艙門關閉,對外麵的人說,“看好夫人,不要出任何的枝節!”
玲瓏頹然坐在地上,此刻她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她的孩子,真實存在,不是她的錯覺,她真的能給秦道非生孩子了。
可是,那樣的喜悅短暫到不足以支撐玲瓏維持片刻的歡愉,她便誠惶誠恐的想到,當她擁有第一個屬於秦道非的孩子時,胡寒之是用怎樣殘忍的手段,將他從玲瓏的身體裏麵剝離出去,又是用怎樣的手段,將玲瓏逼到他手裏,變成他殺人的武器。
孩子!
“我有了你的孩子,秦道非你聽到了麽,我懷著你的孩子,你快來啊?”玲瓏帶著複雜的心情,不敢放手,也不願放手,她期待活下去,可是她知道,胡寒之鐵了心要帶走她,最後的結果往往是兩敗俱傷。
能活著出去麽?
玲瓏問自己,也問天地,可天地沉默,玲瓏卻也無言。
誰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玲瓏戰戰兢兢,一刻不敢懈怠,從胡寒之離去那時開始,她便不敢吃任何東西,就連喝水她也不敢。
每每渴到難受,她便拿個杆子將自己的羅帕放在杆子上,將羅帕放到水裏,然後撈起來,將河水擰到自己嘴裏,如此反複幾次,覺得好些便立刻回去。
她一麵求生,一麵求死的做法,最終還是被焚心報告給了胡寒之。
“主人,夫人一直不肯吃東西,實在渴了,便喝河水,她也不睡,在自己的腿上紮了好些血窟窿,她原本就孱弱,這樣下去,隻怕撐不到出海,出海之後,若是她再不吃我們的食物,那也是……”在胡寒之凜冽的眼神下,焚心沒敢將必死無疑四個字說出口。
胡寒之沉吟片刻後說:“在她心裏,我已經是魔鬼,哪怕我再掏心掏肺,她也將我視為魔鬼,隻是我很好奇,為何玲瓏完全不會中我的蠱蟲,隻要蠱蟲入腦,日後她便再也想不起來有一個叫秦道非的人,可是為什麽……她就是不會中蠱呢?”
“主人,鳳玲瓏她心心念念的,都是秦道非一個人,您放棄吧?”焚心不忍看見胡寒之這樣難受,對她而言,光風霽月的胡寒之,值得這天下最好的女人,而不是那個一無是處的鳳玲瓏。
聽了焚心的話,胡寒之眸色一寒,厲聲說:“這樣的話,我允許你說一次,隻一次!”
“主人,您從小便這樣,總是喜歡去強求自己,您強求自己要達到老夫人的要求,強求自己一個善良的人,變成一個惡魔,強行將琴心的死變成枷鎖捆綁自己,又強行喜歡鳳玲瓏,一個注定不會回應您的女人,我這就去殺了她,殺了鳳玲瓏,您就不會痛苦了!”
言落,焚心轉身要走,胡寒之單手負於身後,像幽靈一樣欺身上來,掐住焚心的脖子,輕輕一擰,焚心便軟趴趴的倒在地上。
胡寒之幽幽的看著自己那雙白淨的手,淡聲說:“殺她,就是殺我!”
“來人,將焚心的屍體丟下河,讓她隨波逐流去吧?”胡寒之以為,對於生長在沙漠上的人而言,能死在碧水青山之間,也是一種幸運。
有屬下來將焚心的屍體推下河,胡寒之眼睜睜看著焚心的屍體沉入河底,淡聲說:“塞外的事情,全都歸於塵土了!”
大船持續開走,誰也沒發現,船尾處,一顆黑色的頭顱從水裏冒出來……
胡寒之若無其事的來到玲瓏的房間,見玲瓏握著碎瓷片,大腿上有殷紅的血液點點,如同梅花一般盛開在玲瓏的雪白的衣衫上,胡寒之便蹙眉問:“你是在求生還是求死?”
“我也不知道,但是倘若我決定要去死的那一刻,我一定會對你下手,讓你陪我一起死!”玲瓏惡毒的話語,像密不透風的網,網住了胡寒之。
他慘然一笑,柔聲說:“玲瓏,若是能與你一起赴死,倒也好了!”
“那一起吧!”玲瓏忽然抬頭,很慎重的說:“你跟我一起死了,你就再也沒辦法傷害秦道非!”
“我不懂,明明他也曾這樣任性的踐踏過你的愛情,也曾深深的傷害過你,為何你卻甘之如飴的原諒了他?”胡寒之的表情疑惑而痛苦,隱隱中,還帶著一絲嫉妒。
玲瓏溫柔的笑:“大約,是我從來都知道,他對我的喜歡,比別人另類一些吧?”
“嗬嗬,你真是不好糊弄,這麽快就發現了!”胡寒之沒有否認,秦道非對玲瓏的喜歡,確實不如一般的喜歡,那樣高傲的人,喜歡上低入塵埃的玲瓏的心態,自然不會好,可是玲瓏用了快十年時間讓他醒悟。
多麽漫長的時間啊!
倘若玲瓏給他一個十年,他是不是也能點燃玲瓏的內心,強勢的占據所有。
“以前,我一味的悶頭追逐,卻從來看不見他背對我的時候,為我做的事情,後來,陸陸續續,人家告訴我,他當年為我做過什麽,我自己也體會到了他的心,所幸時光沒有對我們太殘忍,至少我回到逍遙莊的這兩年,我是快樂的!”此刻的玲瓏渾身柔和得像水。
她收起所有的棱角,卻隻為了一個叫秦道非的男人。
胡寒之沉默了許久,方才開口說:“那你還想活著見他麽?”
“若是你想用我要挾他,或是想要利用我去殺他,那我情願這輩子再也不見他,我的愛從一而終,濃烈如初,不摻雜一點點的水分。”看吧,不過一會兒,她又支棱起所有的棱角了。
胡寒之看著自己白白淨淨的雙手,忽然將手伸到玲瓏麵前,他說:“玲瓏,我這雙手,看似瑩白如玉,其實上麵早已沾滿了鮮血,你是唯一能救贖我的人,是唯一的!”
“你若是好好的當個大哥,或許我會救贖你,可是你現在所有的行為,都不是一個大哥所為,你不配做他的哥哥!”玲瓏鄙夷的說。
胡寒之卻笑:“我也不想做他的大哥!”
“主人,前方十裏處,有人攔截!”有人著急的將消息告訴胡寒之。
聽到這個消息,玲瓏渾身一顫。
可是她不知道,秦道非的指令還沒下達,下麵的人自作主張,給秦道非找到她,又加了難度。
“秦道非到了!”胡寒之站起來欲走。。
玲瓏抓著胡寒之的衣袖說:“殺了我再走如何?”
“我不會殺你,但是我會殺了秦道非!”胡寒之說罷,一掌拍在玲瓏的脖子上,玲瓏軟巴巴的倒在床榻上。
胡寒之推開門走出去,淡聲說:“收拾東西,給秦道非留點禮物,我們上岸!”
“主人,那不出海了麽?”那人問。
胡寒之幽幽的抬頭看了看遠山,“出海?如今的入海口,隻怕重兵把守,誰也過不去!”
“那我們去哪裏?”黑衣人問。
胡寒之笑著說:“上岸之後,你們都走吧,我自己帶著夫人找個地方隱居去!”
“……”那人沒說話,躬身退了出去。
胡寒之再回來的時候,屋裏卻已然空空如也,玲瓏不見了。
“來人,給我追,沿河兩岸上天入地也要將夫人給我找回來!”胡寒之大喊一聲,自己便先一步飛身出去。
後半夜。
玲瓏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船上,隻是被換了一個房間。
她準備起身查看,脖子上卻忽然橫亙著一把刀,刀子的主人幽冷的看著玲瓏,厲聲說:“為了你,他居然要殺我,他居然要殺我!”
嗬嗬!
聽見這如癡如狂的聲音,玲瓏不用想便知道,來人是誰。
“焚心,你說什麽?他怎麽舍得殺你,你可是他身邊唯一一個長久的人!”
哈哈哈哈哈!
焚心幽怨的笑,然後惡毒的說:“是啊,我以為他不會殺我,可是當我說要殺你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擰斷了我的脖子,將我沉入水底,要不是我還剩下一口氣,拚死回到船上,此刻我早已是這水中的一縷冤魂。”
“那麽,現在你跟我是盟友了麽?”玲瓏幽幽的說。
呸!
焚心啐了一口,厲聲說:“哪怕我再恨他,也不可能跟你成為盟友,你這輩子休想做我的朋友!”
“那你要怎樣?”玲瓏淡聲問。
焚心猙獰著麵容說:“我要怎樣?哈哈哈哈,我回來就是來送你一程的,哪怕我死,我也要殺了你,你不配得到我的寒之,他是我一個人的誰也別想將他從我身邊搶走,哪怕是你也不行!”
“又是一個癡情女子,其實我也是個沒用的癡情女子,你知道的,因為癡情,所以我覺得你應該能理解……”玲瓏的話沒說完,就被焚心打斷了。
她厲聲說:“鳳玲瓏,你給我住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賤人滿嘴胡話,你想框我拖延時間麽,可惜了,主人他上岸找你去了,現在船上除了我們,就是那些船工,誰也無法阻止我殺你!”
“對啊,我知道啊,你將我弄到這裏來,不過就是想讓胡寒之棄船去找我,然後你在這裏殺了我,讓他再也救不了我麽?你成功了,而我現在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你還怕我作甚?”玲瓏的話語薄涼中帶著一絲遺憾。
仿佛,她已經被死神緊緊地攥住脖子一般。
“你想做什麽?”焚心終於還是動心了。
玲瓏幽幽的說:“我隻想讓自己死得體麵些,你當我是敵人,可我的愛情從來不曾停留在胡寒之身上,我也不曾給他任何期待,即便是死,我也要用我丈夫送我的禮物,體體麵麵的死,那待他去黃泉尋我的時候,也能循著我的執念找到我!”
“你倒是深情?”焚心似乎有些觸動。
玲瓏幽幽的說:“誰又不是,你不也一片深情付之東流了麽?”
“我是注定的一廂情願,與你……終究不一樣!”焚心說。
玲瓏搖頭說:“沒什麽不一樣,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見秦道非的時候,便有那種驚鴻一瞥,亂我心曲的悸動,我便像飛蛾一般撲了上去,不管不顧,即便他再冷漠再出口傷我,我也不曾退讓……”
“可是你盼來了秦道非,而我永遠也得不到胡寒之!”焚心的話,平靜得如同泛不起一絲漣漪的死水,亦或者她的心湖早已一潭死水。
“我得到了麽?”玲瓏幽幽的轉頭,不顧焚心的劍,就架在她脖子上。
玲瓏看著焚心,一字一句的說:“我沒有得到他,我早年與譚惜音爭,最後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好不容易沒人跟我爭了,我卻變成了他們相爭的對象,從頭到尾都沒有好好的安然過一日,這一切都是情愛之過,若我當年不曾遇見秦道非,或許我便成了項王的王妃,此時正在與項王攜手搶奪皇帝的江山,而不是被胡寒之算計,落了一身的疾病,到最後卻連死在愛人的懷裏都成了奢望,而胡寒之他,若不是發瘋喜歡上我,現在或許他已經成功的殺了秦道非,變成了逍遙莊跟幽冥堂的主人,黑白兩道,手眼通天,所以這一切都是情愛的錯。”
“不是,不是這樣的,你在塞外這兩年,你明明可以回應他,你明明可以用你的愛情去感化他,讓他放棄爭奪逍遙莊,那時候若是你們都沒有離開大漠,此刻你們也是幸福的,他幸福了,我便幸福,歸根到底,還是你一個人毀了無數人的幸福,項王的那些女人,譚惜音,胡寒之,秦道非,還有我,你毀了太多人的幸福,你該死!”
焚心不知受了什麽刺激,舉著長劍便要砍玲瓏。
玲瓏從發間取下簪子,笑著說:“能不能讓我用這個自我了斷,我一句話都不會說!”
“簪子?”焚心似乎知道玲瓏的簪子裏麵一直藏著秘密,有些防備的退開。
玲瓏卻眷念的捧著簪子,像對待稀世珍寶一般,她柔聲說:“這是秦道非用陰沉古木一刀刀給我雕刻的簪子,上麵還有他的願望,這個願望我無法實現了,我死後,你能不能將這簪子放到岸上,逍遙莊的人看到這個簪子,就會送給秦道非,這,算是我給秦道非的遺言。”
焚心不理。
“要看看麽,真的隻是一枚簪子而已!”玲瓏將簪子遞過去。
焚心本能的接住,入眼處便是那句深入骨髓的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好一個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多麽美好的期盼啊,可是我們都一樣,誰也沒法得那一人心,更不能白首不相離,鳳玲瓏,我允許你用這簪子自我了斷,在情愛麵前,你也苦!”焚心幽幽的看著玲瓏。
玲瓏接過簪子,溫柔的撫摸著秦道非刻下的那一行字,眼淚潸然。
她不慌不忙的站起來,整理好自己的頭發,然後對焚心說:“有沒有衣衫,我能不能換一件衣服?”
“不能,讓你體麵的死,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焚心拒絕了玲瓏。
不得已,玲瓏隻好仔細的整理自己的頭發,然後將衣衫整理好,回頭笑顏如花的問:“可還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焚心踟躇了片刻,走過來,幫玲瓏整理一縷她始終看不見,卻散開的頭發。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玲瓏手起刀落,一條細細的血線在焚心的脖子上蔓延,很快血管噴開,焚心灼熱的血噴了玲瓏一臉,可她卻好似看不見,在焚心還有餘力之前,掙紮著退開。
“你……你哪裏……哪裏來的兵器?”焚心沒想到,自己千防萬防,最後還是輸給鳳玲瓏了。
玲瓏淡淡的看著焚心說:“我丈夫送我的禮物,不僅能讓我漂亮,也能變成殺人的利器!”
說罷,玲瓏看也不看焚心一眼,飛快的朝甲板上跑,她一定要趕在胡寒之回來之前,離開這個鬼地方。
然而,她剛走出來,便與匆忙趕回來的胡寒之撞在一起。
完了!
玲瓏在心裏哀嚎,從未有過的絕望像潮水一樣席卷而來,將她逼到幽暗的水底,呼吸是痛,不呼吸是死。
“玲瓏!”胡寒之撲上來,竟玲瓏緊緊的摁在懷裏,他語氣顫抖的說:“你怎麽了,為什麽這麽多血,哪裏受傷了?”
玲瓏一句話都沒說,她唯一的希望被胡寒之阻攔在這方寸之間,如今已然是哀莫大於心死。
見玲瓏不說話,胡寒之連忙檢查了玲瓏的身體,發現血不是她的,這才放心一些。
“玲瓏,我以為你逃走了,我以為你被逍遙莊的人劫走了!”胡寒之從未這樣害怕過,幼年時被母親這樣變態的虐待,他都不覺得可怕,可一想到玲瓏離開了,他便絕望到麻木。
好在,玲瓏還在!
“若是,真被他帶走,該有多好!”玲瓏絕望的閉眼。
胡寒之幽幽的看著玲瓏,許久之後才說:“你那暈倒了,是誰帶你走的,為何將你留在船上?”
“焚心,你殺她,她沒斷氣,就回來殺我,好笑吧?”玲瓏說吧,狠狠的推開胡寒之,縱身便往河裏跳。
胡寒之見玲瓏要跳河,伸手握住她的纖腰,將她整個抱在懷裏,他碰到玲瓏肚子的那一瞬間,玲瓏瘋了一樣的,抓掐撓撕扯咬,竟讓胡寒之差點沒帶著她摔下去。
“我不會傷你的孩子,我不會!”胡寒之的保證似乎安撫了玲瓏,她停止了掙紮。
胡寒之將玲瓏撈回來,忽然瘋了一樣的掐著玲瓏的脖子將她頂在牆上,不由分說的狠狠的,用盡餘生所有的力氣一般,絕望的親吻玲瓏。
啊!
玲瓏驚叫著要避開胡寒之,可他力氣太大了,玲瓏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玲瓏掙紮,玲瓏惶恐,玲瓏不安,最後她伸出膝蓋一頂,卻被胡寒之鉗製,他用森然的眼神幽冷的看著玲瓏,“想要你肚子裏那塊肉活下來,就不要反抗我!”
“那我寧願帶著他去死!”玲瓏恨恨的甩了胡寒之一耳光。
胡寒之被打得臉側到一邊,他眸色涼涼的看著玲瓏,卻在玲瓏眼裏聚集起璀璨的淚光時,首先敗下陣來。
“對不起,我剛才失控了!”胡寒之整理了衣衫,又幫玲瓏整理了頭發,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帶著玲瓏離開大船。
“去哪裏?”玲瓏問。
胡寒之說:“船上我給秦道非準備了禮物,我們不適合再呆在船上了,帶你走旱路!”
“胡寒之,你放過他吧,我跟你走,天涯海角哪裏都可以,你不要傷他!”玲瓏知道,秦道非定已經在下遊攔截,胡寒之才會這般浮躁。
“他不死,你又如何會同我離開?”胡寒之薄涼的說。
啊啊啊!
玲瓏瘋了一樣的要奔回船上,在她看來,隻要自己人在船上,胡寒之就永遠不會用空船來害秦道非。
胡寒之單手夾住玲瓏,抱著她上岸,他幽幽的說:“若是到最後,我注定得不到你,那不如讓你永遠恨我,至少這樣,我在你心裏,也留了一個位置,我就像懸在你心口的匕首,動一下是痛,不動也是痛,反正愛與恨都是痛,那不如就讓你看看,他是如何被我毀滅的吧?”
噗!
在胡寒之肆意惡毒的話語中,玲瓏狠狠的吐了口鮮血。
然後……她不甘不願的暈倒在胡寒之懷裏。
再醒來的時候,玲瓏被胡寒之綁住了手腳,點了啞穴,站在葦草深深的碼頭對岸,遠遠的看著有人喊停了大船,然後很多人蜂擁而上。
玲瓏的眼淚迷蒙了她的眼,她想看清秦道非在不在其中,可是不管她怎麽努力,都看不清對岸的人。
然後……
然後大船忽然爆炸,熱浪襲來時,玲瓏聞到了來自黃泉的味道。
“秦道非!”玲瓏用嘴型喊了一聲,嘴角便延續不斷的吐著血,好像她要將心頭血一並吐出來,這樣方才算解恨。
“主人,逍遙莊上船的人,一個都沒有下來,都被炸死了!”黑衣人回來稟告。
胡寒之幽幽的看著那已經變成火球的大船,一句話都沒說,他打橫抱起失魂的玲瓏,幽幽的說:“我們走吧?”
玲瓏遠遠的看著遠處的火球,她連伸手去擁抱一下,觸碰一下都不行。
馬車上,胡寒之解開玲瓏的穴道,玲瓏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若秦道非化成灰燼,我也要你永世不得輪回!”
“我跟你一樣,我們都是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人,我從未想過輪回,難道你還期待麽?”胡寒之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
玲瓏垂眸,再也無話。
之後的兩天,各地紛紛傳言,說逍遙莊的秦莊主再逐鹿之東,被炸死在一艘大船上,官府奉皇命緝拿一個叫胡寒之的青年男子,慕容世家與方家發出江湖追殺令,要殺這個叫胡寒之的男子,逍遙莊傾巢而出,全都要殺這個叫胡寒之的男子。
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玲瓏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冷靜。
她一句話都不說,就乖乖的跟著胡寒之,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再也不鬧。
這日,胡寒之帶著玲瓏在一處山村落腳,他問玲瓏:“喜歡這裏麽?”
玲瓏點頭,輕輕的撫摸著肚子,淡聲說:“我要吃魚,聽說多吃魚,孩子會比較聰明,他可不能比他爹差!”
“好,你為他留一絲骨血,留一生給我,我們交換!”胡寒之與玲瓏化妝成普通的農民夫妻,藏匿在山村最偏遠的地方,安穩度日”
時間一轉眼過了半個月。
這日清晨,胡寒之帶著玲瓏到河邊買魚,玲瓏見一個口眼歪斜的男子守著一筐子螃蟹無人問津,便走過去,要買這人的螃蟹。
胡寒之見狀,柔聲說:“你懷著孩子,不能吃蟹!”
“我知道吃不了,可不止為何,我就想買,看著我也覺得好,你不知道,秦道非以前多害怕螃蟹,他這樣厲害的人物,居然害怕螃蟹,難怪他最後也落在我手裏,一不小心還死在我手裏了,你看我,像不像這螃蟹?”
這是玲瓏這段日子以來,唯一一次提起秦道非的名字。
她的眼淚打在螃蟹背上,那螃蟹跟受了刺激一樣,揚起大鉗子就咬了玲瓏一口,玲瓏的手背上,瞬間就豁了一條口子。
那男子嚇著了,哆哆嗦嗦的站起來,抓著玲瓏的手嘰嘰咕咕的說了一大通,玲瓏卻一句都聽不懂。
胡寒之被兩人的動靜吸引,朝這邊走過來,那男子似乎很害怕胡寒之,嚇得渾身發抖,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玲瓏冷冷的看著他說:“我沒事,你幫我挑些大螃蟹吧,我要做醉蟹!”
胡寒之愣了一下,他深深的看了那口眼歪斜的男子一眼,一句話沒說,便蹲下去挑螃蟹去了。
彼時,玲瓏悄然打開手心,卻見手心上有一個字,忍!
玲瓏若無其事的走過來,在那人的另外一個框子裏麵挑挑揀揀,選了兩條肥美的魚,然後將魚腥味蹭在那人放在一旁的巾帕上。
“蒸魚吃吧!”她說。
胡寒之選好了螃蟹,走過來拉著玲瓏的手說:“我看看,傷的怎麽樣?”
他說要看玲瓏的傷,可一來便打開的玲瓏的手掌心,一隻不成,又看了第二隻,卻什麽都沒發現。
“要不要我將衣服全脫下來,讓你檢查一下?”玲瓏薄涼的說。
胡寒之愣住,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淡聲說:“我們回去吧,日頭上來了!”
玲瓏跟胡寒之回到家,她便悶頭做事。
胡寒之走過來搶過玲瓏手裏的菜刀,柔聲說:“我來吧?”
“我來,當年我第一次做菜給秦道非吃,害他拉了三天肚子,如今我做出來的菜說不上好吃,可再也毒不死人了,而他卻吃不上了!”玲瓏將菜刀搶回來,絮絮叨叨的說著她跟秦道非的往事。
胡寒之表現得很淡然,他聽著玲瓏說秦道非的過去,竟再也生不出一絲羨慕,秦道非得了玲瓏全部的愛,他卻得了玲瓏整個人。
勢均力敵,誰也沒贏,誰也沒輸!
之後,兩人吃完了飯,玲瓏便去醃製醉蟹。
胡寒之看了那些生龍活虎的螃蟹一眼,淡聲說:“我們走吧?”
“不走,我喜歡這裏!”玲瓏說。
胡寒之卻不由分說,“走吧,在逍遙莊那些餘孽沒趕上來之前,在我還沒下定決心大開殺戒之前!”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玲瓏冷笑,“秦道非都沒了,逍遙莊誰還會管我死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