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穀內，硝煙尚未散盡，血腥味與塵土味混雜在一起，嗆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南梁王的五萬兵馬此刻已不成隊形，穀中到處是倒伏的屍體和掙紮的傷兵。
    滾石堵死了前後穀口，兩側山崖上的箭矢雖已停了，可那居高臨下的壓迫感，仍讓幸存的士兵們如墜冰窟。
    “停！”
    趙煜站在崖邊，看著穀中如同煉獄般的景象，眉頭緊蹙，揚聲喝止了即將再次落下的滾石。
    身邊的將士皆是一愣，不解為何要在此時停手，眼下正是痛打落水狗的絕佳時機。
    畢竟對方人數占優，如果讓對方有了喘息機會，那勝敗可就說不定了！
    趙煜卻望著穀中那些瑟縮在角落、眼神渙散的士兵，沉聲道：“他們雖是南梁王的兵，卻也是大乾的子民，能不殺，便不殺。”
    妙音站在他身側，眼中閃過一絲暖意。
    她知道，趙煜看似殺伐果斷，心中卻始終存著一份對百姓的憐憫。
    “喊話！”
    趙煜對身旁的親衛道，“告訴穀中將士，南梁王謀反叛亂，已失人心。如今他們身陷絕境，頑抗隻有死路一條。”
    “若肯放下武器投降，我趙煜在此立誓，絕不加害一人！願歸鄉者，發放盤纏；願從軍者，編入我部，同享軍餉！”
    親衛拿起鐵皮喇叭，將趙煜的話一遍遍地朝著穀中喊去。
    穀內的士兵們聽到喊話，先是死寂，隨即爆發出一陣竊竊私語。
    他們看看周圍慘死的同袍，又看看堵死的穀口和崖上嚴陣以待的敵軍，眼中的絕望漸漸被猶豫取代。
    南梁王謀反，這是不爭的事實，都不需要別人告訴，南梁王這些手下的士兵，沒有一個人不知道！
    隻不過他們也是奉命行事，根本就毫無辦法。
    而如今他們被困，退路被斷，繼續打下去，隻能是白白送命。
    “將軍……要不……我們降了吧？”
    一名渾身是血的小卒顫巍巍地看向李虎，聲音裏帶著哭腔。
    李虎此刻鎧甲染血，左臂中了一箭，臉色猙獰的像一頭猛獸。
    他猛地轉頭，死死盯著那名小卒，厲聲吼道：“降？”
    “我等深受王爺厚恩，豈能臨陣倒戈！誰再敢言降，休怪我刀下無情！”
    他手中的長刀猛地劈下，將身旁一塊巨石劈得粉碎，以此震懾眾人。
    可這威嚇並未起到多大作用，反而讓更多士兵低下了頭，南梁王的厚恩，難道比性命還重要嗎？
    這時，一名副將鼓起勇氣上前，對李虎勸道：“將軍，事已至此，再堅持下去已無意義，既然趙世子如此說了，不如……”
    “住口！”李虎怒不可遏，“你這叛徒！竟敢蠱惑軍心！”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長刀已化作一道寒光，直直劈向那名副將。
    “噗嗤……”
    鮮血飛濺，副將的頭顱滾落在地，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難以置信。
    這一幕讓穀中所有士兵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連自己人都殺？
    李虎的瘋狂徹底澆滅了他們心中最後一絲僥幸。
    崖上的趙煜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他本想給這些士兵一條生路，可李虎不死，這些人怕是永遠不敢投降。
    “拿弓來。”
    趙煜對身後的親衛道。
    親衛連忙遞上一把牛角弓和一支雕翎箭。
    趙煜接過弓箭，走到崖邊，深吸一口氣，緩緩拉滿了弓弦。
    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死死鎖定了穀中那個依舊在嘶吼著的身影。
    李虎還不知道，自己的死期馬上就到到了，還在威脅著手下士兵，誰敢投降就殺他全家！
    “嗖……”
    利箭離弦，帶著破空之聲，如一道黑色的閃電，朝著穀中疾射而去。
    李虎正對著眾士兵咆哮，忽然感覺到一股致命的寒意襲來。
    他下意識地想要躲閃，可那箭速實在太快，根本來不及反應。
    “噗……”
    雕翎箭精準地穿透了他的咽喉，箭尾的羽毛在他頸間微微顫動。
    李虎的吼聲戛然而止，他難以置信地捂住脖子，鮮血從指縫中汩汩湧出。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無力地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穀中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驚呆了，誰都不敢相信，李虎……就這麽死了？
    那位悍不畏死、誓死效忠南梁王的李將軍，竟然被趙煜一箭射殺？
    “李虎已死，降者不殺……”
    趙煜對著山穀內大聲吼道！
    短暫的寂靜之後，不知是誰先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哐當”一聲，在穀中顯得格外清晰。
    緊接著，便是第二聲、第三聲……
    越來越多的士兵扔掉了刀槍，紛紛跪倒在地，朝著崖上的方向叩首：
    “我等願降！”
    “我等投降！求世子爺饒命！”
    聲音此起彼伏，匯聚成一片，在山穀中久久回蕩。
    趙煜看著穀中紛紛放下武器的士兵，緩緩鬆開了手中的弓。
    他知道，這一步棋走對了。
    斬殺李虎，並非他所願，卻是眼下最有效的辦法。
    隻有讓這些士兵徹底斷了效忠南梁王的念頭，才能真正收服他們。
    “傳令下去。”
    趙煜對身旁的親衛道，“打開一側穀口，派人下去清點降兵，登記造冊，傷兵予以救治，死者就地掩埋。”
    “另外告訴他們，從今日起，他們不再是南梁王的兵，而是我趙煜的兵，過去的一切，一筆勾銷。”
    親衛領命而去，臉上帶著興奮之色。
    一場伏擊，不僅擊潰了五萬敵軍，還收編了這麽多降兵，這無疑是一場大勝！
    妙音走到趙煜身邊，看著穀中那些如釋重負的士兵，輕聲道：“你又贏了。”
    趙煜卻沒有絲毫喜悅，他望著宣化城的方向，眉頭再次皺起。
    “這隻是開始，李虎的五萬兵馬覆滅，南梁王必然震怒。”
    “接下來，他才會真正意識到，我不是他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一場更大的硬仗，還在等著我們。”
    “不過我更希望南梁王收手，明白我不想跟他死戰的企圖！”
    趙煜不想跟著南梁王死戰。
    因為雙方死戰的結局隻有一個，那就是兩敗俱傷。
    到時候乾帝是漁翁得利，這不是趙煜希望看到的。
    李虎五萬大軍打敗的消息，如同隨風的落葉一般，飄到了南梁王的營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