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站在一旁，垂著眼簾，也被三皇子這話給嚇了一跳。
    不過三皇子這憨直性子，倒什麽都敢說，也真敢在這時候提求情的事。
    “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乾帝的聲音沒了方才對六皇子的狠厲，反而帶著幾分無奈的疲憊。
    “兒臣知道，兒臣說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絕沒有欺騙父皇的意思。”
    三皇子抬起頭，一臉誠懇地說道！
    乾帝看著三皇子那憨厚的樣子，指了指身旁的錦凳，“起來吧，坐這兒。”
    三皇子愣了愣，顯然沒料到乾帝今天沒生氣，也沒直接踹他出去。
    “多謝父皇……”
    三皇子連忙爬起來，大大咧咧地坐在錦凳上。
    腰間的玉佩磕在凳腿上，發出咚的一聲清脆之聲，三皇子卻毫不在意。
    要知道這一個玉佩，尋常百姓一輩子都掙不來，可三皇子卻並不在意，玉佩會不會磕壞。
    “父皇，趙煜對大乾多忠心啊，他殺了北郡王，平定了北郡之亂，他又在遼東打敗扶桑，和高麗結盟，使得遼東邊境平穩，剛剛他又平叛南疆，差點把命丟在那兒，這些功勞還不夠恕罪嗎？”
    “父皇，您就看在我的麵子上，把……”
    “行了。”
    乾帝抬手打斷三皇子，這個家夥竟然說出看他的麵子這種話。
    這可是治國大業，可不是談生意做買賣，還看麵子……
    不過乾帝看著眼前的三皇子，此刻竟然別有一番感觸。
    論才情，他比不上太子；論心機，他遠不及六皇子。
    三皇子整日裏除了逛窯子、賭錢，似乎就沒別的正經事，可偏偏這份沒正經裏，藏著幾分旁人沒有的純粹。
    至少他不會像太子那樣，為了皇位鋌而走險，更不會背著自己耍陰招。
    也不會像六皇子那樣，為了自己的私利，直接抗旨不遵。
    乾帝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朕已經赦免趙煜了，讓他統領趙家軍去抵禦西域大軍，戴罪立功。”
    “真的？”
    三皇子猛地從錦凳上彈起來，眼神中有些不敢置信道：“父皇，咱可說好了，你不能騙我？”
    “靠，君無戲言，我乃是一國之君，騙你幹雞毛呀？”
    乾帝直接被三皇子整得有些無語了，罵罵咧咧的說了兩句！
    聽到乾帝罵罵咧咧，三皇子更加高興了！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父皇最明事理！趙煜肯定能把那些西域蠻子打跑，到時候咱們再找他去怡紅院喝兩杯。”
    “美酒配美人，別提多逍遙了，能把人爽死……”
    他越說越興奮，全然沒注意到乾帝臉色又沉了沉。
    乾帝看著他這副胸無大誌的模樣，又氣又好笑。
    自己這兒子，腦子裏除了喝酒玩女人，就沒別的了。
    可轉念一想，比起六皇子的狠戾、太子的無情，三皇子這點愛好，倒成了眼下最讓他安心的事。
    “父皇，您是不是還為了皇後的事情不高興啊？”
    三皇子忽然湊近了乾帝，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問道。
    “怎麽了？”乾帝一臉疑惑地看著三皇子，不知道這個家夥又要說啥。
    “一個女人而已，別煩心了，前些天怡紅院又來了幾個西域姑娘，長得那叫一個標致，眼波流轉的，還會跳她們西域的舞，身段軟得跟沒骨頭似的……”
    “最主要的是，這些西域姑娘活都特別好，可比你後宮那些妃子強太多了，你的那些妃子，一個個啥都不會，有啥意思。”
    “要不兒臣給您找來，讓她們陪父皇玩玩，保準父皇心情就好了！”
    三皇子在說的時候，嘴角竟然快流出哈喇子了！
    可這話一出，禦書房裏瞬間靜了。
    魏忠的身子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偷偷抬眼看向乾帝。
    古往今來，哪有兒子給老子找青樓女子取樂的？
    這三皇子，真是憨得沒邊了。
    乾帝先是愣了愣，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聲裏帶著幾分哭笑不得的無奈：“你……你這混小子！腦子裏就裝這些東西？朕是那種沉迷美色的君主嗎？”
    這些話，若是別的皇子說出來，乾帝今天怕是能把那皇子打死！
    可三皇子說出來，乾帝卻並沒有生氣！
    這段時間的經曆，讓乾帝也感覺到累了。
    太子不是親生的，還要偷偷弄死自己登基。
    六皇子為了自己私利，竟然抗旨，根本不聽話。
    而現在，乾帝隻想從三皇子這裏尋找到一個父親的樂趣和安慰。
    “不是不是！”
    三皇子連忙擺手，又撓了撓頭，憨聲道，“兒臣就是想讓父皇高興嘛，您看您最近都瘦了……”
    三皇子話還沒說完，乾帝的笑聲突然頓住，臉色猛地漲得通紅，眉頭緊緊擰在一起。
    乾帝雙手撐著龍案，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喉嚨。
    “陛下！”
    魏忠臉色驟變，瞬間衝上前，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銀質香爐，飛快地從懷中掏出一小撮白色的香末撒進去，用火折子點燃。
    片刻後，一縷縷白色的煙霧從香爐中嫋嫋升起，帶著一股奇異的幽香，很快彌漫了整個禦書房。
    乾帝湊到香爐邊，深深吸了幾口香氣，胸口的起伏漸漸平緩下來，臉色也慢慢恢複了正常，隻是眼神依舊有些疲憊。
    “父皇！您沒事吧？要不要傳太醫？”
    三皇子連忙站起身，手足無措地看著乾帝，剛才的嬉皮笑臉全沒了，隻剩下擔憂。
    “不用。”
    乾帝擺了擺手，聲音還有些虛弱，“老毛病了，聞聞這香就好，你也別在這兒杵著了，回去吧，少去那些風月場所，多學點正經東西。”
    三皇子見乾帝沒事，鬆了口氣，連忙躬身道：“兒臣遵旨，父皇您多保重，兒臣先退下了。”
    說完，三皇子轉身快步向外走，腳步比來時沉穩了許多。
    可就在他即將踏出禦書房的那一刻，忽然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不是看乾帝，而是看向了魏忠。
    那一眼，沒有了往日的憨直，反而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像是在確認什麽，又像是在提醒什麽。
    魏忠抬眼與三皇子對視了一下，隨後三皇子飛快地轉回頭，腳步匆匆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