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謝瑤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的眼前一片漆黑。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瞎了。
    過了好半天，她才想起來發生了什麽。
    謝瑤太累了，剛才就閉了下眼。可她明明不應該睡著的，卻不由自主的神思被抽離了片刻。等她再清醒的時候，眼前就是一片漆黑了。
    她花了一段時間，才想到了兩個可能。如果不是她眼睛真瞎了，那謝瑤就隻能想到一種情況。
    兩年前，謝瑤剛剛重生的第二天晚上，她不知觸發了什麽機製，入了張梓禁的夢。那時候，張梓禁的夢裏就是一片漆黑。
    相比自己的眼睛瞎了，謝瑤更相信自己是再次入了張梓禁的夢。主要她現在是靈魂，眼睛應該出不了什麽事。而且上次入夢，就是張梓禁被打了之後。兩年間，張梓禁經常挨打，可最嚴重的就是這兩次。這一次，張梓禁更是發了熱，情況應該比上次更不好。
    謝瑤有個不知道靠不靠譜的猜測，自己應該隻能在張梓禁虛弱，或者受了打擊的時候，入他的夢。
    或許是因為第二次來到這裏，謝瑤已經沒有那麽緊張和害怕了。她知道自己在這裏是有實體的，當下伸出雙手在前摸索著往前走去。
    一開始她的腳步還小心翼翼。生怕撞到什麽。可很快謝瑤就發現。她的擔心純屬多餘。這裏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地方十分寬敞、空曠。謝瑤走到現在，什麽都沒碰到。
    確定前麵沒有東西，又半天沒有看到張梓禁，謝瑤不由越走越快。最後直接跑了起來。
    不知跑了多久，謝瑤終於看到了遠處有個人正朝她緩緩而來。黑暗中，她並不能看清那人的眉目，甚至連他穿的衣服是什麽顏色的，謝瑤都看不清。可是憑直覺，她就是知道，那人是張梓禁。
    或許是在黑暗裏待的太久，又或許是終於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此時的謝瑤心情突然很是澎湃。她再顧不得什麽說多錯多，一邊大步朝張梓禁奔去，一邊大喊著：
    “張梓禁。”
    ……
    張梓禁現在有些愣神，他並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麽。他好像睡著了，並且做了夢。夢裏有早早離他而去的母親、有張安的鞭子、餘氏的口蜜腹劍、張梓繁的刁難，還有四皇子微笑的麵容下的拒絕、李嬤嬤的呻吟，最後還有那個姑娘。總之十分混亂，也有些光怪陸離。
    等他好不容易從這紛繁複雜的夢境裏理出一絲頭緒，張梓禁就發現自己來到了這裏。他遠比謝瑤更冷靜，自然也更快的想到了這是什麽地方。可還沒等他往前走去，遠遠的就有個散發著金光的女子朝他奔來，並且大喊著他的名字。
    “張梓禁。”
    ……
    謝瑤說，張梓禁不信鬼神，但他信他娘。這話說的其實不對，張梓禁誰都不信。他隻是無可奈何，太絕望了，如果不自欺欺人的信點什麽，他覺得自己會瘋掉。
    就像那些拜佛的善男信女們，十之八九其實也是不信鬼神的。他們隻是以凡人之軀，有太多的無可奈何，所以才要創造出鬼神，給自己以安慰，或者給自己的恐懼找個理由。
    可是看著那個朝自己奔來的女子，哪怕這隻是一場夢境，張梓禁也隻能以神跡來解釋。他這樣一個人憎鬼厭的克星。和他親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如果不是神女，又怎麽會散發著金光，義無反顧地叫著他的名字，朝他而來呢？
    謝瑤跑到距離張梓禁一丈遠的地方緊急停了下來。看著張梓禁略顯茫然的表情，謝瑤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好像不應該離他這麽近，剛才也不應該直接叫出他的名字。
    兩人相對沉默了許久，氣氛看似有些尷尬。
    最後還是向來沉默寡言的張梓禁先開了口，他實在好奇，眼前散發著金光，卻看不清麵目的女子，到底是人是鬼。
    “你是誰？”
    謝瑤一怔，腦子飛快的轉動著，想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片刻後，她微微揚起下巴，神色清冷，緩聲道：
    “吾乃九天神女，見君身有厄難，特來此境，助君脫難。”
    說完這話，謝瑤就一眨不眨的盯住了張梓禁。
    別看她剛才說的淡然，其實心裏慌的一批。也不知她的胡言亂語，能不能騙過張梓禁這個小混蛋。
    可張梓禁聽了她的話後，一直麵無表情。謝瑤並不能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他是否相信了自己的話。
    正當她有些頂不住了，想要再說些什麽來挽回一下尊嚴的時候，就見張梓禁“撲通”一聲跪在了她麵前。
    謝瑤一驚，腳下不由後退了一步，一聲驚呼也堪堪到了嘴邊，又被她強行吞了下去。不行不行，她現在可是“九天神女”啊，怎麽能大驚小怪呢？
    張梓禁的臉上是一派誠懇，但眼底卻有著幾分自嘲。他明明是不信鬼神的，平日裏也瞧不起那些自己無能，就把希望寄托在神佛上的人。可真正遇到事了，他還不如那些人。那些人好歹知道自己跪的是什麽，可他卻不知道眼前的究竟是人是鬼。
    倘若這世上真有鬼神，張梓禁也不相信自己可以什麽都不付出，就得到神佛的庇佑。又或許眼前的女子是什麽山精野怪，自己向她許願，自己就要以靈魂來換。
    但不管眼前的究竟是什麽，也不管他到底要付出什麽。此時此刻，張梓禁什麽都不在乎了。他本就一無所有，隻要能換來自己為數不多在乎的那幾個人平安喜樂，出賣靈魂又何妨呢？
    謝瑤可不知道這短短時間，張梓禁就想了這麽多。她定了定神，繼續裝模作樣的開口：
    “爾這是作何？”
    “求神女救救李嬤嬤。”
    張梓禁說完，重重的以頭觸地。
    謝瑤沉默了，她要是有這個能耐就好了。她突然有些後悔，自己不該在這裏和張梓禁胡說八道的。她明明沒有能力做神女的事，卻要假裝神女。平白讓張梓禁失望一場。
    靜默了許久，謝瑤仍然說不出“我幫不了你”這樣的話。隻能目光哀傷的看著匍匐在地的少年。
    久久得不到回答，張梓禁似乎明白了什麽。他緩緩抬頭，仰視著眼前金光燦燦的神女。
    “既然神女救不了世人，又為何要出現在世人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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