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梓禁因為這次雇傭，又節衣縮食了好幾個月。謝瑤既有些幸災樂禍，又有些難過。麵對張梓禁，她越發矛盾。
    可說起張梓禁喜歡她這件事，謝瑤滿心的疑惑。不是疑惑張梓禁是否喜歡她，而是疑惑張梓禁是什麽時候，怎麽喜歡她的。
    不管後來發生了什麽，但種種跡象表明，張梓禁至少現在是喜歡她的。可在謝瑤的記憶裏，她確實是嘉佑二十四年五月初三那一天第一次遇見張梓禁的。但現在看來，他倆似乎早就認識了。
    謝瑤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隻能放棄。或許靜虛大師說的對，有些事情，她確實要親自經曆了才知道。
    ……
    謝瑤在張梓禁身邊，每天都過著差不多的生活。若說有什麽值得敘述的，那就是打了傅長春之後的半個月後，發生的另一件事。
    那天，張梓禁從侯府的花園裏路過，七公子張梓翎正好帶著兩個小廝在放風箏。結果他的風箏恰好掛在了樹上。
    張梓翎今年五歲，他身邊那兩個小廝也不比他大多少。風箏掛在樹上，三人沒一個能拿的下來的。
    本來他們隻要叫一聲，自然會有下人幫他們拿下來。畢竟七公子的生母雪姨娘又懷孕了，現在是侯爺的心頭寶。七公子也和他的母親一樣水漲船高。
    可是張梓禁正好路過，張梓翎就用稚嫩的聲音叫了聲：
    “大哥哥，能不能幫我撿一下風箏？”
    張梓禁災星的名號，在侯府人人皆知。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能不和他接觸的就不會和他接觸。可張梓翎的母親雪姨娘在侯府是個奇人，她原是京城第一大青樓瓊玉樓的花魁。看上了當時俊美斯文的張安，被對方贖了回來做姨娘。最開始幾年，張安確實很寵她，可她性子冷，時間一長，自然就沒雖然長得沒她漂亮，但比她更解風情的宋姨娘討張安喜歡了。加上餘氏的有意打壓，雪姨娘很快就徹底淡出了張安的視線。
    雪姨娘也不在意，不爭不搶的在自己的小院裏過著自己的日子。她對誰都是那個不冷不熱的態度，麵對張梓禁，自然也是如此。可在侯府人人對張梓禁嫌棄、避之不及的態度的對比下，雪姨娘這種略顯冷淡的態度，反而算不得什麽了。
    張梓翎從小被雪姨娘養大，雖然不像她一樣性格冷淡，但對張梓禁雖然不算熱情，可也絕無惡意。
    或許正因如此，張梓禁隔著二十步的距離看了張梓翎許久。就在對方以為他不會幫忙的時候，他卻邁著大步走到掛著風箏的樹下，腳尖一點，把風箏拿了下來。
    “謝謝大哥哥。”
    張梓翎粲然一笑，清脆稚嫩的童聲十分動聽。
    “嗯。”
    張梓禁應了一聲，沒說旁的，直接回了小院。
    這次相遇，謝瑤沒有看到，彼時的她正躺在張梓禁書房的窗台上。但有林遠這個大嘴巴在，她很快就知道了花園裏發生的事。
    “還別說，這幾位公子小姐裏頭，也就七公子最招人喜歡了。”
    “你閉嘴吧。要說多少次你才能記得住，院子裏已經不隻是我們這幾個人了。你這樣胡說八道，也不怕賈嬤嬤聽見。”
    林遙一臉無奈，趕緊提醒自家弟弟。實在太心累了，林遠這張嘴遲早得惹出大禍來。
    被自家哥哥這麽一提醒，林遠也突然反應過來。伸手一捂嘴，臉上有幾分尷尬。
    “嘿嘿。忘了忘了，以後不會了。”
    “隨他說吧，姓賈的去夫人那兒了。其他幾個小丫頭也都在外頭，聽不見的。”
    大半個月過去的，李嬤嬤的氣色已經好了不少。聽見兄弟倆說話，就笑嗬嗬的替林遠解圍。
    張梓禁不在，他一回院子就進了書房。謝瑤覺得他無趣，就飄到李嬤嬤三人這裏聽八卦。自然也把林遠說的花園裏的事聽了個一清二楚。
    說起這位侯府的七公子，謝瑤皺起了眉頭，她嫁給張梓禁五年，卻沒有見過這位七公子。倒也不是什麽複雜的理由，原因很簡單，因為張梓翎死了。謝瑤對於這件事不了解，因為侯府所有的人都對此諱莫如深。他們越是隱隱藏藏、支支吾吾，謝瑤就越是知道這件事非同尋常。她那時候膽小，不敢多問，可好歹也在侯府待了五年，有些閑言蜚語，她還是或多或少的聽了些的。這件事，似乎和張梓禁有關。
    ……
    “雪姨娘也是運氣好，侯爺難得去一趟，她就懷孕了。這日子啊，立刻就不一樣了。”李嬤嬤感慨地說。
    “可惜這和咱們沒什麽關係。侯爺多少兒女，怕是越多，就越看不見咱們公子。”
    林遠撇了撇嘴，接了句。
    聽了兩人這話的謝瑤卻搖了搖頭，雪姨娘這一胎可生不下來。據說是因為看到張梓翎的死相，受了打擊，不滿三個月的肚子動了胎氣。孩子最後沒保住。
    這件事以後，雪姨娘越發深居簡出，謝瑤在侯府五年，見到她的次數屈指可數。
    謝瑤到現在都記得，和張梓禁成婚大半年後，紅杏突然出現在了張梓禁的床上。那時候張梓禁不理解她，外人譏笑她，多年信任的丫鬟也背叛了她，謝瑤滿腹的委屈無處訴說。為了散心，那天她帶著碧桃去花園裏漫步。在荷花池邊，她看到了雪姨娘。
    雪姨娘一襲月白綾羅長裙，烏發如瀑，僅用一根羊脂玉簪挽起，幾縷碎發垂落在白皙的脖頸邊，更添幾分楚楚動人。她靜靜地站在荷花池邊，微風拂過，衣袂飄飄，仿若隨時會乘風歸去的9天玄女。然而，她那雙向來淡漠的眼眸中，此時卻滿是化不開的憂傷，像是被一層濃霧籠罩，透著無盡的落寞與哀愁。接連失去兩個孩子的痛苦，仿佛已經抽走了她的靈魂。昔日名動京城的花魁再也不見，此時站在這裏的隻是一具美麗卻冰冷的皮囊。
    她明明就站在那裏，可謝瑤卻覺得她與這塵世已相隔千裏。她的身影在荷花池邊的微風中顯得如此孤寂，仿佛所有的喧囂與紛擾都與她無關，她隻是沉浸在自己那片被哀傷淹沒的天地裏，周圍的一切不過是模糊的背景，她的存在像是一個遙遠而又哀傷的夢境，讓人難以觸及，又無法忽視那撲麵而來的悲愴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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