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帝看著李成責雖然跪在地上，低著頭，但字字句句都無比冷靜清晰的模樣，他再次意識到，這個從不被他放在眼裏的兒子，已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成長了起來。
    “仁愛之心？朕此時派他出去，世人隻會罵朕沒有人性。”
    “不會的父皇，這是一舉兩得。再說，張梓禁可以帶隊，但又不要他殺阿蠻曲。不會有人說您的不是。”李成責說。
    “好一個張梓禁啊！竟鼓動著你來和朕說這些。”
    嘉佑帝本就知道自己和張梓禁的關係，所以李成責原本可以不解釋。但今天卻必須說明白了。
    “父皇容稟，兒臣和張梓禁關係確實不錯，但今日兒臣不是為他來的。”
    “哦？”
    嘉佑帝終於來了幾分興趣，問道：
    “那你是為何而來？”
    李成責再次一個頭重重的磕下去，聲音鏗鏘道：
    “兒臣願與張梓禁同往，替父皇清除心腹大患。”
    “嗬。”
    嘉佑帝冷笑，一雙濃眉豎了起來。
    “李成責，朕想聽實話。”
    李成責低著頭，不敢看嘉佑帝即將暴怒的臉。
    “這就是兒臣的實話。最多，如果成功後，兒臣想在父皇這兒得到些保障。我撞破了大皇兄和秦芷嫣的好事，兒臣時時刻刻、日日夜夜都在怕。還有三皇兄，他雖已被圈禁，可周大將軍還在，他設計害了張梓禁，下一個保不齊就是兒臣啊父皇！”
    隨著李成責的一字一句，嘉佑帝的臉色越發陰沉。而黃公公也嚇得滿頭冷汗。他心道：
    “祖宗啊，您別說了。沒看皇上的臉色多難看嗎？”
    “所以你這是在怪朕？”嘉佑帝突然問。
    李成責一開始隻是為了解釋，但說著說著，他也來了情緒。此時的他低著頭，眼中全是紅血絲。
    “兒臣不敢。當年母妃鑄下大錯，我身為她的兒子，也該替她贖罪。所以被皇後娘娘責罰，被大皇兄欺辱，被三皇兄撞斷了腿，兒臣也從不敢怨。可後來兒臣即使已經成了憫王，眾臣還是不把我放在眼裏。秦芷嫣更是從來看不上我，給我戴綠帽子。兒臣雖不敢怨，卻想變得更強大。。最少不用整日惶惶不安，被人隨意欺淩。兒臣做這些，想要的從來不多，隻是求一個自保罷了。”
    他的聲音顫抖，已隱隱帶了哭腔。他越說越來勁，似乎想把自己多年的委屈都說出來。
    嘉佑帝看著這個雙肩顫抖，紅著眼睛的兒子，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曾疼過這個孩子。抱著他，和那個絕美的女子像一對普通夫妻那樣。是什麽時候一切都變了的呢？大概是蘇巧雲在宮中行巫蠱之事以後。
    李成責長的很像他的母親，每次看到他，嘉佑帝都會想起蘇巧雲，那個讓他愛過，更恨過的女人。所以不自覺的，嘉佑帝刻意回避見到李成責，在聽說他被欺辱的時候，也選擇了作壁上觀。沒想到自己的冷眼旁觀，竟逼的這孩子成長到了今日的地步。
    “好吧，朕準你和張梓禁一同去南越，另派一隊皇家內衛給你們，朕要你們把阿蠻曲的人頭帶回來。”
    聽到嘉佑帝的聲音，李成責抬袖抹了把臉，朝嘉佑帝行大禮：
    “謝父皇。”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
    “兒臣等一行人目標太大，怕是在南越不好行事。兒臣想，不如隱藏身份，以行商的身份入南越。”
    上次去昌平侯府，李成責覺得張梓禁說的，去南越，借助謝家的商隊做掩護是個很好的主意。於是現在就忍不住向嘉佑帝提了。
    ……
    父子倆又商量了許久，李成責才從禦書房裏退了出來。
    他一走，嘉佑帝才問身旁的黃公公：
    “這孩子，是恨朕的吧？”
    黃公公哪裏敢說是啊，弓著腰，討好的說：
    “哪兒能啊。憫王殿下最是孝順，他對您隻有恭敬。”
    “嗬。”
    嘉佑帝苦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你啊你，又在說好聽話糊弄我。他口口聲聲說著不敢怨，但字字句句都是恨。”
    這下，黃公公無話可說了。嘉佑帝其實什麽都知道，他根本無需多言。
    皇上是一國之君，可他也是個父親。黃稟海跟了他多年，深深的明白，嘉佑帝老了。換做十幾年前，嘉佑帝絕不會因為一個兒子的幾句話，就動搖自己的信念。
    “把葉蕭叫進來。”嘉佑帝沉聲吩咐。
    黃公公反應過來，趕緊答應著去了。他想，皇上就是皇上，即使感慨、動搖了，他還是不會改變最初的想法。正所謂君臣父子，皇家之中，永遠都是君臣在前，父子在後。如果黃公公沒猜錯，嘉佑帝是想讓葉蕭陪著李成責他們去南越。
    葉蕭是禦前侍衛統領，按理來說，不該離開京城。嘉佑帝應該派暗衛統領陪李成責等人去。為什麽派了葉蕭去，或許別人不知道，但黃公公卻知道。暗衛統領太明顯，葉蕭方便隱藏。最重要的是，葉蕭是嘉佑帝一手提拔上來的。
    ……
    過了兩天，李成責又去了昌平侯府一趟。他告訴謝瑤和張梓禁，嘉佑帝同意了他們的想法。
    於是在拿到張安和餘氏還過來的嫁妝之後，謝瑤回了謝家。主要是想問問謝明理，家裏什麽時候有去男方的商隊。
    她回去的時候，正趕上孟建飛在謝家和謝明理談生意。
    大家都是熟人，父女倆說話，並不避諱孟建飛。
    謝明理想了想，搖頭道：
    “最近家裏沒有去男方的商隊。但你們既然要去，我直接調一批貨，讓家中護衛和熟悉的鏢師陪你們走一趟就是了。”
    “這倒不必，皇家會派人護送我們。爹你隻需要做一個假商隊給我們做個掩護就好。”謝瑤說。
    這時，坐在一旁的孟建飛突然開口了。
    “阿瑤，你要去南越嗎？我們家倒是有商隊要去南越。你若不介意，借用我家的商隊也可以。”
    自從幾年前，孟家的生意出了點問題，為了逆轉局勢，孟父把生意遷移到了大良周邊的幾個小國。南越就是其中之一。
    謝瑤一愣，有些猶豫。
    “是這樣的孟哥哥，我們這次要去南越複地，還要和皇室合作。會很危險的。”
    她把利弊和孟建飛說清楚，不想讓對方因為幫她而遇到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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