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親眼看著黎暮秋的馬車離去，張梓禁終於轉身，往謝瑤和孟甘棠所在的院子裏走去。彼時兩人正在麵麵相覷，謝瑤緊緊握住孟甘棠的手，無聲的給她安慰。張梓禁走到兩人跟前，和謝瑤對視許久，然後開口：
    “阿瑤，你送孟小姐回去吧，我要去向殿下複命。記得，謹言慎行。”
    最後他還是沒忍住多提醒了一句。
    謝瑤沒說話，隻是默默點頭。
    看著張梓禁離開，她對仍然心不在焉的孟甘棠道：
    “我們也走吧。”
    “嗯。”
    孟甘棠輕應了聲，如一抹遊魂般跟著謝瑤走出院子，登上了馬車。
    馬車徐徐開動，兩人誰都沒說話，氣氛十分壓抑。眼見著孟甘棠還是緩不過來，謝瑤終於斟酌著開了口：
    “小棠，自古成王敗寇，憫王殿下這麽做沒錯。”
    這話她說的真心實意，在她看來，李成責雖然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至少比起其他幾位皇子，他已經算是很好了。至少他真的願意放黎暮秋離開。要知道，黎暮秋可是有他把柄的，對他最有利的應該是殺了黎暮秋和宋公子。可李成責沒有這麽做。
    她是這麽想的，話也就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
    孟甘棠聞言，轉頭看著她，她聽見自己用讓人發冷的聲音問謝瑤：
    “阿瑤，你覺得憫王殿下真的會讓黎姑娘安全到江南嗎？”
    謝瑤一愣，忍不住無奈的笑了：
    “你覺得殿下會……”
    謝瑤沒再說下去，隻是立起手掌在脖子前一滑。
    孟甘棠沒說話，隻是繼續看著謝瑤。
    “小棠，如果殿下想滅口，現在就可以，完全沒必要假裝把人送走的。”
    黎暮秋隻是個弱女子，李成責都能把人從肅王府救出來了，殺人還不是輕而易舉。
    孟甘棠微愣，有些反應過來了，但還是沒說話。
    謝瑤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唉！小棠，你對殿下別那麽大意見，不是所有的皇室中人都無情無義。我和梓禁成婚多年，比你了解的多一些。殿下這人，從前日子並不好。他一個皇子，後天跛腳，你就該想到他以前過的是什麽日子了。在那樣的環境裏成長起來的人，能有這樣的心性很不錯了。”
    孟甘棠撇了撇嘴，看著有些殃殃的。
    “和我說這些幹什麽，這和我又沒關係。”
    謝瑤一愣，這才想起的確如此。孟甘棠隻是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這種事，李成責是什麽樣的人，和她，和孟甘棠都沒關係。退一萬步講，她們就算真的不讚同李成責的行為，也沒資格，更不敢質疑他啊。
    “倒也是。”她有些自嘲道。
    “誒呀好了，不提這些了。你放心，我沒事的，以後也不會和任何人提起。”
    孟甘棠搓搓臉，說的毫不在意。她心想，她以後連李成責的麵多半都見不到，就算見到了她也不敢做什麽，謝瑤實在有些杞人憂天了。
    南越之行，讓孟甘棠對李成責有了不少好感。比起冷麵的張梓禁，他溫和，卻又不失皇家人的威嚴。他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孟甘棠對他是敬仰的。可從孟甘棠知道他是憫王李成責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個人不是她能親近的。孟甘棠想，如今她隻是看到了李成責的另一麵，又能怎樣呢？人人都有陰暗麵，李成責的陰暗麵又算什麽呢？
    謝瑤聞言，鬆了口氣，對孟甘棠笑道：
    “那就好，我們回家吧。”
    原本兩人是要去喝茶的，但經曆了這些事，她們哪裏還有心情喝什麽茶，如今隻能直接回家了。
    “好啊，那我們各自回家吧。”孟甘棠說。
    謝瑤卻搖頭道：“還是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沒事的。”
    孟甘棠知道謝瑤是不放心她，抬手拍了下謝瑤的肩笑著說。
    “不行。”
    謝瑤還是搖頭，堅持要把孟甘棠送回家。
    “你不用……”
    “小棠，我想吃孟嬸嬸做的桂花酥酪了，你不會不讓我吃吧？”謝瑤笑眯眯的問。
    孟甘棠張了張嘴，到底沒再說話。
    ……
    謝瑤在孟家吃了晚飯，看著孟甘棠如往常般談笑才放了心。然後才回了侯府。
    她回來的時候，張梓禁已經從憫王府回來了。看到謝瑤，他迎上來，關心的問道：
    “回來了，孟小姐怎麽樣了？”
    謝瑤坐下，露出一臉疲憊。她知道，張梓禁沒問她，而是先問了孟甘棠，這就證明今天這事，李成責那邊也在意了。
    “沒事，她不會胡說的。”謝瑤說。
    看她實在疲憊，張梓禁倒了杯茶遞到謝瑤手邊。
    “那便好。你呢？今天沒被嚇到吧？”
    聞言，謝瑤一笑：
    “沒事，我可是去過戰場的呢。這點小場麵，不算什麽的。”
    張梓禁也笑了，無奈的道：
    “你啊！”語氣裏充滿了對謝瑤的寵溺。
    謝瑤拿起手邊的茶盞喝了一口，隨後正色起來，問張梓禁：
    “聽林遙說，你今天是故意放我和小棠進院子的？”
    “是。”張梓禁點頭承認。
    “為什麽？”謝瑤又問。
    張梓禁默了默，還是說道：
    “殿下需要足夠的勢力。”
    謝瑤一愣，然後苦笑。
    “我是你的妻，你站殿下，謝家自然也站殿下。可你們為何要把小棠她們家也牽扯進來？”
    謝瑤問的很平靜，但張梓禁知道她不高興了。如果是從前，張梓禁或許會沉默，然後兩個人誤會、吵架。可現在，張梓禁不會了。
    他斟酌片刻，然後說道：
    “孟家的生意大部分都在大良周邊的小國，和嶽丈不一樣。而且你可能不知道，孟公子當時陪著我們去了南越以後，殿下就答應過他，讓他們家做皇商。可你以為皇商這麽好做嗎，孟家還不夠格。如今孟小姐知道了殿下的事，孟家就被綁上了殿下這條船，這才是對他們最有利的。”
    他這話落下許久，謝瑤都沒說話。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輕歎一聲，露出個苦笑。
    “阿瑤，你……生氣了嗎？”張梓禁聲音艱澀的問。
    “沒有，我隻是……隻是有些感慨。”謝瑤略帶苦澀的說。
    她不怪李成責，更不怪張梓禁，她隻是有些感慨李成責的心機深沉。她到底隻是個普通人，哪怕多活了十年，論心機也比不上自小長在帝王家的李成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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