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吉時已到。”禮部尚書恭敬地行禮道。
    李成責點點頭，大步走出殿門。平時走起來，他的腿其實隻有一點跛，不注意看都不會有人在意。但今天的李成責走的格外小心翼翼，她想讓孟甘棠看到他最好的樣子。
    東宮外，迎親的儀仗隊已經準備就緒。金瓜鉞斧，旌旗招展，前後各有八十一人的護衛隊。李成責登上金輅車，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向宮門進發。
    按照禮製，太子本不必親自迎親，隻需在宮中等待。但李成責堅持要親自迎接新娘，隻是隻能在半途迎親了。可就是這樣，這一舉動還是讓沿途圍觀的百姓們議論紛紛。
    “聽說太子極重視這門親事。”
    “孟家小姐好福氣啊!”
    “可不是，聽說太子還許了她自由出入宮禁呢!”
    ……
    當兩支隊伍在禦街相遇時，鼓樂聲達到了高潮。李成責從金輅車上下來，走到花轎前，按禮製輕踢了轎門三下。
    “請新娘下轎。”禮官高聲唱道。
    孟甘棠在喜娘的攙扶下走出花轎。她看不見李成責的臉，但能感覺到他就在咫尺之間，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氣。
    李成責接過喜娘遞來的紅綢，一端握在自己手中，另一端遞給孟甘棠。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在萬眾矚目下向太廟走去。
    太廟前，百官早已列隊等候。皇家婚禮不似民間拜堂，而是嚴格按照皇室禮製進行，也更為繁瑣。
    首先是由太常寺卿主持的沃盥禮——新人用特製的金盆淨手，象征以清潔之身結合。
    接著是同牢禮。李成責和孟甘棠跪坐在準備好的席位上，共同食用祭肉，表示從此同甘共苦。
    最後是合巹禮，也就是交杯酒。禮官奉上特製的合巹杯，那是一對用紅繩相連的金杯。李成責先飲一半，然後將杯子遞給孟甘棠，她接過再飲盡剩餘的一半。然後交換杯子，重複這一過程。
    “禮成。”太常寺卿高聲宣布。
    百官跪拜：“恭賀太子、太子妃新婚之喜!”
    直到這時，李成責才得以親手為孟甘棠揭開蓋頭。當紅綢落下，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李成責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豔。盛裝下的孟甘棠美得驚人，那雙含著水光的眼睛正含羞帶怯地望著他。
    “小棠。”
    李成責低聲喚道，聲音小的隻有孟甘棠能聽見。
    孟甘棠聲如蚊呐的應一聲，根本不敢看李成責的眼睛。
    ……
    婚禮儀式持續到黃昏才結束。當李成責終於牽著孟甘棠的手步入洞房時，兩人都已經疲憊不堪，但眼中卻都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洞房內紅燭高照，錦被繡帳。按照規矩，喜娘和宮女們還要進行撒帳、坐帳等儀式，但李成責揮了揮手：
    “都退下吧。”
    喜娘們欲言又止，可到底不敢違逆他，李成責畢竟是未來天子啊。也隻好都退了出去。
    待眾人退去，房中隻剩下他們兩人。李成責走到孟甘棠身後，輕聲道：
    “這鳳冠很重吧?我幫你取下來。”
    “我都快累死了！”孟甘棠生無可戀。
    “我再也不要再來一次了。”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李成責小心翼翼地替孟甘棠取下那頂足有數斤重的鳳冠，然後是各種發簪、珠花。孟甘棠的長發如瀑般傾瀉而下，李成責的手指穿梭其中，替她按摩緊繃了一整天的頭皮。
    “舒服嗎?”李成責低聲問。
    孟甘棠想起身：“怎麽好讓你替我按摩呢？”
    李成責按住她肩膀：“沒事的。我先是你的夫君，然後才是太子。”
    “可世人都不是這麽說的啊。”
    有國才有家。
    “那是世人說的。在你這兒，你永遠都排在第一。”李成責溫柔的說。
    隨後，
    他轉到孟甘棠麵前，倒了兩杯合歡酒，遞給她一杯：
    “今日人多眼雜，現在才算是我們真正的合巹酒。”
    孟甘棠被他剛才那話弄的感動，自然的就接過了酒杯。
    兩人手臂相交，飲盡杯中酒。
    “累了吧?”李成責接過她的杯子放在桌上。
    孟甘棠點點頭：“那當然，我從寅時起就被拉起來梳妝了。”
    她突然想起什麽，抬頭問道：
    “哎對了，那日忘了問你，那道聖旨如此荒唐，朝中大臣就沒有反對嗎?”
    李成責輕笑：“怎麽，洞房花燭夜，太子妃要與我討論朝政?”
    可見孟甘棠一臉認真，一定要得到答案的模樣，他歎了口氣，解釋起來：
    “自然有人反對。不過他們隻有我一個太子。不滿意，有本事他們就換一個唄。”
    “堂堂太子殿下，原來也這麽無賴啊！”孟甘棠戲謔道。
    “小棠，我們該安歇了。”
    仿佛是為了應證孟甘棠說他無賴的話，李成責突然靠近，聲音低啞道。
    紅燭搖曳，映照著這對新人的臉龐。窗外，一輪滿月高懸，仿佛也在見證他們的這段姻緣。
    ……
    李成責是有遠見的，他和孟甘棠成婚僅半月，嘉佑帝就撐不住了。他本就已無力回天，李成責又沒讓人替他好好治，隻吊著命而已。嘉佑三十三年臘月初一，嘉佑帝崩於承乾宮，舉國大哀。太子李成擇繼帝位，改年號為承平。同時太子妃孟氏為皇後。
    罪人閔氏當初李成責準備把人交給嘉佑帝處置的，但嘉佑帝身體不好，一直沒空處理她。李成責就把人暫時關入了冷宮。如今聽到一百零八聲喪鍾響，閔氏一條白綾，自行了斷了。
    而在公主府的李雲纓，聽到喪鍾後，坐在寢居前那無比華貴的秋千上，大笑出聲，可很快又大哭了起來。下人們都說她瘋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又哭又笑是因為疼愛她的父皇、母後還有大哥都不在了，她真的永遠都出不去了。
    ……
    昌平侯府，綠柳居內。
    謝瑤扶著酸痛的腰身，站在窗前望著紛揚的雪花出神。腹中的孩子已經九個來月，隨時可能降生。但很不湊巧，嘉佑帝新喪，滿朝文武都要在宮裏哭陵，若不是自己即將臨盆，恐怕連自己都要入宮的。
    她輕輕撫摸著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著裏麵那個小生命的動靜，眼底全是擔憂。
    “”少夫人，您怎麽又起來了?”芍藥急匆匆地端著一碗熱騰騰的安胎藥進來。
    “太醫說了，您這幾日需得臥床靜養。”
    謝瑤之前遭的罪太多，這一胎一直不大好。她之所以如此擔心，也正因如此。她這一胎怕是等不到足月，太醫說有早產之相。
    謝瑤一笑，接過藥碗：
    “躺久了渾身酸痛，起來走走反而舒服些。再說穩婆不是說了，適當活動有利於生產嗎。”
    她抿了一口苦澀的藥汁，眉頭微蹙的問道：
    “宮裏可有什麽消息傳來?”
    芍藥搖頭：“沒呢。先皇才走三日，大公子怕是回不來。”
    是了，國喪期間，朝臣不得擅自離宮。雖然張梓禁想陪著她，李成責大概也不會難為他，張梓禁還是不好做的太明目張膽。
    正想著的時候，一陣劇烈的胎動突然襲來，謝瑤手中的藥碗差點脫手。她倒吸一口冷氣，扶住窗欞才穩住身形。
    “少夫人!”
    芍藥一驚，連忙扶住她。
    “您可是要生了?”
    謝瑤搖搖頭，強忍著疼痛擠出個笑：
    ”無妨，隻是孩子踢得厲害了些。”
    話是這麽說，但她自己就是學醫的，懷孕後又惡補過這方麵的知識。所以她心裏明白，這恐怕是生產的前兆了。
    果然，沒過多久又一陣疼痛傳來。這次比之前更為劇烈，讓謝瑤不得不緊緊抓住桌角。
    “快去請產婆和太醫。”
    芍藥看謝瑤實在難受，自己趕緊把人扶去了早準備好的產房，同時高聲喊外麵的人。
    產婆是早就請到府上的，可太醫卻要去宮裏請。綠柳居上下因為芍藥的這一聲喊都動了起來。有的去找產婆，有的去燒熱水準備東西，被張梓禁特意留在綠柳居的林遙則快馬加鞭的去了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