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變，還是後日，也就是第三天夜裏子時。”親兵壓低聲音，語氣急促，“信號是三聲貓頭鷹叫，聽到信號，你們就往東側那道小門摸過來。我們會處理掉守衛，把門打開。”
    黑山探子眼中閃著貪婪的光芒，嘿嘿低笑：“放心，大汗已經準備好了精銳。隻要門一開，朔方城就是我們的！答應你們的好處，一樣都不會少！”
    “記住，動作要快！那姓林的雖然年輕，但手下那幫錦衣衛不好惹。我們會在城內製造混亂，吸引他們的注意。”親兵叮囑道。
    “明白！”探子點點頭，身影一閃，消失在黑暗中。
    親兵確認四周無人，也匆匆離去。
    他沒注意到，在他離開後不久，屋頂瓦片的陰影裏，一道黑影貼著牆壁，悄無聲息地滑了下來。
    正是老杜手下，一個擅長潛蹤匿行的錦衣衛。
    方才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被他聽了去，每一個細節都刻進了腦子裏。
    他不敢耽擱，確認四周再無動靜，便如狸貓般躥入更深的黑暗，朝著指揮使衙門的方向疾奔而去，須臾不敢停留。
    與此同時，朔方城東，幾處不起眼的軍營角落和巡邏兵卒常歇腳的牆根下，悄然多了一些陌生的麵孔。
    他們身上的甲胄破舊不堪，有的甚至缺了甲片，和周圍那些垂頭喪氣的邊軍別無二致。
    幾個人湊在一堆，低聲罵罵咧咧，抱怨著豬食般的夥食，還有怎麽殺也殺不完的北蠻子。
    沒人留意到，他們看似鬆垮的站姿下，肌肉是緊繃的。
    也沒人能想到，那破爛衣甲掩蓋的，是錦衣衛的飛魚服和出鞘便要見血的繡春刀。
    劉三刀本人，就帶著一隊精銳，混在王坤“負責”的那段城牆腳下。
    他靠著冰冷的牆磚，懷裏抱著一柄生鏽的長槍，裝作昏昏欲睡的樣子。
    “都給老子把戲做足了！”他嘴皮子微動，聲音壓得極低，幾乎隻有身邊幾個心腹聽得見，“哈喇子流出來點，別跟個木頭樁子似的！等會兒要是讓王坤那老狗看出半點不對勁，老子活剝了你們！聽好了，等門開了，看老子手勢再動手！一個都別放跑，尤其是王坤、周平那兩個狗娘養的，要活的！”
    旁邊一個年輕的錦衣衛，臉上還帶著稚氣，忍不住小聲哼唧：“頭兒，這破衣裳……又糙又癢，還一股餿味兒……”
    劉三刀斜了他一眼，聲音更冷了：“癢？餿？等會兒砍人的時候，血濺身上熱乎乎的就不癢了！給老子憋著！”
    時間在沉悶的等待中緩慢挪動。
    第三天的夜，終於來了。
    朔方城，死寂。
    連巡夜兵卒的腳步聲，都比往日沉重了許多，一下，一下，敲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空氣裏繃著一根弦，似乎輕輕一碰，就會斷裂。
    城東。
    王坤和周平，動了。
    王坤打著“加強巡查，防備蠻子夜襲”的旗號，名正言順地調開了東側小門附近原有的幾隊守兵，換上了自己養的私兵親信。
    周平那邊，則以“調撥突圍軍械物資”做幌子，也把手底下信得過的一批人手，暗中聚攏到了東門左近。
    他們的人，將是“迎接”黑山精銳入城的第一批“友軍”，負責在第一時間控製要道，製造混亂。
    一切都按著劇本走。
    兩人甚至能感覺到勝利的甜美氣息，仿佛已經看到朔方城堆積如山的財富在向他們招手，黑山大汗的封賞也唾手可得。
    子時，快到了。
    夜空深處，毫無征兆地，響起三聲低啞的貓頭鷹叫。
    “咕…咕…咕…”
    那聲音穿透寂靜，顯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清晰。
    “來了！”王坤心裏一跳，強壓住激動，對著守在小門邊的那幾個心腹遞了個顏色。
    那幾個心腹立刻上前，幾雙手一起用力，開始扳動那扇久已廢棄的小門的粗大門栓。
    鐵鏽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城外，牆根的黑暗裏，數百名黑山騎兵伏在馬背上，早已按捺不住。
    冰冷的彎刀握在手中，馬兒不安地刨著蹄子，被騎手死死勒住。
    他們能嗅到城裏傳來的氣味，那是財富、女人、還有鮮血的味道。
    隻等那扇門打開。
    “吱嘎——呀——”
    門軸轉動，聲音刺耳。
    一道漆黑的縫隙，緩緩擴大。
    門外黑山士卒那興奮中帶著殘忍的臉龐，一點點顯露出來。
    王坤的心腹們，臉上已經掛上了成功的笑。
    他們背後，不遠處的陰影裏，數十雙眼睛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一處箭垛後，老杜的身影紋絲不動，他緩緩抬起了右手。
    城牆根下，劉三刀原本半閉的眼睛豁然睜開，寒意迫人。
    他握緊了藏在破槍套裏的繡春刀刀柄，手背上青筋虯結。
    城樓最高處，一片漆黑。
    林蕭站在那裏，夜風吹動他的衣角。
    他的嘴角，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
    【鷹眼術】之下，城門內外，所有人的動作，所有的細微表情，都清晰地映入他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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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兒，進網了。
    門，開了。
    湧進來的，不是勝利者。
    迎接他們的，是早已準備好的屠刀和羅網。
    一場關門打狗的大戲，血腥味已經彌漫開來。
    夜，更深了。
    三聲貓頭鷹叫的餘音仿佛還在空氣裏飄蕩。
    東側小門，在王坤幾個心腹的合力下，伴著刺耳的摩擦聲，徹底敞開。
    黑暗中，黑山騎兵的身影影影綽綽，彎刀反射著微弱的天光，透出嗜血的寒意。
    王坤和周平躲在不遠處的陰影裏，臉上是即將大功告成的狂喜和貪婪。他們幾乎能嗅到權力與財富的味道。
    然而，迎接他們的並非黑山部落的刀鋒，也不是唾手可得的城池。
    就在門縫擴大到足以容納一人通過的瞬間，異變陡生！
    “動手！”
    一聲冰冷的低喝，如同平地驚雷。
    黑暗中，數十道黑影如同獵豹般猛撲而出！他們動作迅捷，配合默契，目標明確！
    守在門邊的王坤心腹還沒反應過來，隻覺脖頸一涼，或是被重物擊中後腦，便眼前一黑，軟軟倒地。試圖拔刀反抗的，刀剛出鞘一半，手腕便被精準地踢中，劇痛之下兵器脫手，下一刻就被數把冰冷的繡春刀架在了脖子上。
    王坤和周平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如同被冰封的雕塑。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精心布置的“後路”，眨眼間變成了絕路。
    “林……林蕭肅！”王坤驚駭欲絕，看著從陰影中緩步走出的劉三刀和他身後那群殺氣騰騰的錦衣衛，牙齒都在打顫。
    劉三刀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那笑容比冬夜的寒風還要冷：“王將軍，周將軍，這麽晚了，開城門做什麽？莫不是……想請城外的蠻子進來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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