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你可想死我了啊！”
    老於頭一把把老於太太摟在了懷裏，老於太太伸出手，輕輕的拍著老於頭的後背。
    “都這麽大歲數了，咋還跟個孩子似的呢。”
    老於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他和老太太過了一輩子，對於老太太的眷戀那是極其的深厚。
    老太太一走，他就感覺自己的世界缺了一大塊兒。
    每天守著老二兩口子，心裏怎麽都不自在。
    老於頭都快哭斷氣兒了，心裏那叫一個委屈啊。
    “你說你咋就走了呢，你帶我走吧，我一個人咋活啊！”
    老太太板著臉說道：“你說的這是啥屁話，人家孫先生今天和我說了，讓我過來勸勸你。”
    老於微微一愣，孫先生？今天中午來的那個小夥子？
    他知道郭偉來了，也聽著郭偉說找到了個能人，但是他一點兒都不擔心，他一個大活人做的，能人能看出來啥？
    誰尋思，怎麽這個姓孫的，就把自己老婆子喊上來了。
    “勸我？勸我啥？”
    老太太看著老於頭，苦笑著伸出了手，輕輕撫摸著老於頭的臉。
    真實的觸感，讓老於頭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做夢。
    老太太歎了口氣。
    “哎，當家的啊，我活著的時候一直鬧，就是心裏麵不舒服。”
    “我想著啊，你說咱們那麽精細的把老大養大了，為啥老大說走就領著一大家子都走了呢？”
    “我心裏不舒服啊，你說，他就沒說帶咱倆一塊兒，而是把老二給從村裏喊上來了。”
    “我看著老二和老二媳婦兒心裏就難受啊，你說老二媳婦兒人怎麽那麽好，老二咋就那麽孝順，他們越對我好，我就越覺得。。。”
    “我就越覺得我這張老臉像是用刀子割一樣疼啊，我就越覺得我活著太難受了啊。”
    老太太看著老頭子，拉住了他的手。
    “你說，咱都這麽對孩子倆了，當時他結婚，咱倆連一句祝賀的話都沒給，你說他倆咋還能這麽孝順呢？”
    “老頭子，你是不是和我一樣，看著他倆心裏難受的慌？”
    老於頭紅著眼睛點了點頭，老太婆和他的想法如出一轍。
    每當看到老二和老二媳婦兒掛著笑臉喊自己爹的時候，他的心就像是刀割了一樣。
    那種愧疚和羞憤的勁兒，讓他根本就難以麵對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兒。
    一想起這麽多年自己做的那些事兒，那些對老二一家子每年的不待見，還有他們頂著風雪，送過來的一車車年貨，他的心裏就越發的難受。
    他不敢，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兩口子。
    “哎，老頭子啊，你說我走了，咱家老大也沒說回來看一眼，我知道你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們。”
    “但是啊，你說你自己一個人，你能去哪啊？”
    “你都這個歲數了，你讓我在下麵怎麽心安啊。”
    “老二孝順，老二媳婦兒知書達理還仁義，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心裏也難受，也得後悔一輩子。”
    “咱們當老的，已經做了錯事兒了，也已經後悔一輩子了，不能再讓孩子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兒啊。”
    “你說對不？”
    老於頭心中有些掙紮，老太婆說的是沒錯，可是他心裏就過不去那道坎兒。
    說白了，就是沒辦法原諒自己。
    “可是。。。”
    老太太輕輕的拍了拍老爺子的後背，溫柔的說道：“沒啥可是的，錯事兒啊，咱做一次就夠了。”
    “好，我都聽你的。老婆子，你在下麵住的好不好啊，你，有沒有人欺負你啊？”
    “咋不好呢，老二給我找的地方也好，還給我燒了個兩進的宅子，送的錢也夠花。”
    “你呀，好好活著，等你到日子了我來接你，咱倆去下麵還一起過日子，行不？”
    老於頭哭的稀裏嘩啦的，等醒過來的時候，枕頭已經哭濕了。
    他扯開了燈繩，看著屋子裏供著的老太太的遺像，顫抖著掏出一根煙點上。
    晚上，下了一層小雪。
    一大早，老於頭就拿著掃帚出了門，正好碰上拎著掃帚出門的老二。
    “爹，不再睡會兒了？”
    “不睡了，覺少。”
    於老二微微一愣，平常老爺子也很少跟自己說話，自己問他，他就愛答不理的回個嗯了事兒，今天咋話多了呢？
    難道孫先生的法子奏效了？
    他試探著又問了一句：“爹，你想吃啥啊，我讓桂芬兒給你做。”
    老於頭看了眼西屋，說道：“吃糊塗粥吧，拌個鹹菜疙瘩就行了，桂芬兒醃的鹹菜疙瘩挺好吃。”
    聽老於頭這麽一說，於老二身子微微一顫，整個人變的緊張了起來。
    這還是老爺子第一次誇自己的媳婦兒！
    這怎麽能讓他不激動呢！
    “行，我，我這就去。”
    老二掃帚一扔，直接跑到了西屋。
    桂芬兒正在那洗臉呢，看到老二急乎乎的進來了，趕忙問道：“咋了這是，咱爹出啥事兒了？”
    老二激動的就像是個孩子：“不是，那啥，是咱爹，哎呀，咱爹剛才跟我說話了，還，還誇你醃的鹹菜好吃。”
    桂芬兒也是一愣，瞬間眼眶就紅了。
    她人也倔強，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呢，要不是奔著自己男人，她幹啥這麽去討好別人。
    得到了老公公的認可，哪怕隻是誇自己醃的鹹菜好吃，桂芬兒心裏也有種終於看到日頭的感覺。
    胸口的那些煩悶，這麽多年的委屈，一瞬間爆發了出來。
    淚水不自覺的從臉上滑落，她顧不上去擦，一頭紮在了於老二的懷裏，低聲抽咽著。
    於老二輕輕的拍著桂芬兒的後背，安慰道：“別哭了，咱爹說想吃糊塗粥，再拌點兒鹹菜疙瘩，你先收拾收拾做飯，我再出去掃雪去。”
    “嗯呢，你去吧，我這就做去。”
    於老二擦了擦桂芬臉上的淚水，點上煙出了屋。
    桂芬兒洗了把臉，擦幹淨以後出了西屋。
    “爹，你別幹了，讓學成幹就行，你快上午歇著吧。”
    聽桂芬兒這麽說，老於頭臉上明顯有些尷尬，他紅著臉低著頭，掃地的速度快了幾分。
    “沒事兒，這點兒活累不著。”
    桂芬兒捂著嘴輕笑，心情好了不少。
    “對了老二家的，中午殺個雞，我那還有一根老棒槌，到時候熬個雞湯。”
    “給你。。。咱，咱一家補補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