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的哭泣聲在屋子裏響起。
    從壓抑，到傷心欲絕，再到歇斯底裏。。。
    不少來吊唁的人都忍不住看向靈棚對麵的院子。
    東北窗子上的薄膜，能擋住東北的寒風，卻擋不住喪夫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哭。。。
    程婆子紅著眼看向屋子，眼睛裏露出茫然的神彩。
    良久之後，董芳換了身衣服出了門。
    她手裏拎著個布袋子，裏麵裝了兩捆錢，徑直走進了靈棚。
    程婆子趕忙別過頭，沒有看董芳一眼。
    董芳深吸了口氣，手裏的袋子往前一送。
    “這是大寶子留下的。”
    程婆子回過頭，訝異的看著董芳遞過來的袋子，她顫抖著伸出手接過袋子，打開以後猛地抬起頭看向董芳，臉上的肌肉不斷的跳動著。
    “你。。。”
    幹啞的嗓子裏，隻擠出來這一個字。
    程婆子實在想不通，董芳怎麽可能給自己錢，自己明明已經那麽對她了，為什麽，她還會把錢分給自己。
    像是猜到了程婆子的心思，董芳淡淡的開了口。
    “無論怎麽樣，大寶子都是我丈夫，是我女兒的爹，也是你的兒子。”
    “雖然我不想扯上這層關係，但是我的良心告訴我，有些事兒你能做，但是我不能那麽做。”
    “這錢，是大寶子留下來的，留下的這些，是他孝敬你的。你還有姑娘兒子伺候你，以後我就隻剩下我姑娘了。”
    董芳慘然一笑，摸起旁邊桌子上的煙，顫抖著抽出一根點上。
    “咳咳。”
    用力的咳嗽了兩下，董芳抹了把臉上的淚水。
    “這間房子你要是留著，你可以花錢買走，你要是不要，過年了以後我就賣了。”
    “你去哪！”
    程婆子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一隻手抓著董芳的胳膊，聲音顫抖。
    “去哪啊。。。”
    董芳的臉上露出幾分茫然，良久，她自嘲的笑了笑。
    “娘家肯定是回不了了，到時候再說吧。”
    程婆子張了張嘴，小叔子趕忙勸道：“嫂子，你看丫頭還那麽點兒，我知道這事兒對你打擊挺大，你看咱們咋滴都是親戚，還有個照應。”
    “你說到時候你上班兒，孩子我也能幫你照顧照顧。你要是真去了別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可咋整啊。”
    董芳看了眼自己的小叔子，笑著搖了搖頭。
    她看向停床上蓋著白布的程大寶子，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算了吧。”
    “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說罷，她把剩下的大半截煙扔在了地上，跪在泥盆前麵，燒了幾張紙。
    “大寶子，你托孫先生辦的事兒，我已經辦了。咱們夫妻一場，是非對錯已經不重要了。”
    “我無怨無悔陪了你這麽多年，現在你走了，我對這個地方也沒什麽念想了。”
    “我要走了。”
    “別怪我。”
    靈棚裏寂靜無聲，程婆子表情複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後不後悔董芳不知道，因為這些都不重要。
    年二十九，八大山抬著程大寶子緩緩出了市區，程大寶子走了。
    中午吃了飯，和董芳告了別，孫傳武就開著車回了家。
    到家天已經黑了，不少人家點上了紅燈籠。
    早些年，大家夥過的都窮，沒有幾家舍得點紅燈籠的。
    別看蠟燭和洋火不貴，但是對於那些人來說，多花一分錢，就有可能有一天餓著肚子。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不是亂說的。
    到了門口，孫傳武燒了兩張符，老爺子拿著掃帚站在門口，掃了掃孫傳武的身子。
    “快進屋吧。”
    “好嘞爺。”
    孫傳武把車停進了院子裏，前院的園杖子上綁著一根鬆木杆子，接了一根燈繩，點的紅色的燈籠。
    現在電費不便宜，那些家電紅燈籠的，裏麵都插著蠟燭，舍不得用電燈。
    “回來了兒子！”
    劉翠蓮圍著圍裙，圍著鍋台忙活著。
    “回來了媽。”
    孫傳武眉頭微微一皺，家裏可不止他媽一個女人，大過年的，他二嬸兒還有兩個妹妹好意思讓自己親媽一個人忙活？
    劉翠蓮一眼就看穿了孫傳武的想法，她扯了孫傳武的胳膊，對著孫傳武使了個眼色。
    她壓著聲音說道：“你別瞎整啊我告訴你，大過年的，別掃你爺的興。”
    “你小嬸兒她們三個中午做的年夜飯，我中午連個刷碗水都沒沾，你媽當不慣地主家的大太太。”
    孫傳武心裏舒服不少。
    這才香花麽，這要是就可著他媽忙活，他可不管什麽這個那個的，肯定得紅臉。
    至於過不過年的，有爹媽的日子，哪天不是新年？
    “嗯呢，我先進屋。”
    孫傳武進了屋，屋子裏就小叔還有自己老爹在那坐著。
    “傳武回來了，快坐。”
    小叔殷勤的招呼著，趕忙給孫傳武倒了一杯茶葉水，推到孫傳武身前。
    掛上棉襖，孫傳武剛坐下，小叔的煙就遞了過來。
    “開車累不？”
    孫傳武點了點頭：“還行吧，算不上特別累，也就那樣。”
    孫傳武搭了一句話，就直接看向了老爺子。
    “爺，我有事兒得跟你商量。”
    老爺子看了眼孫文舉，然後坐在了炕沿上，拿起煙點上。
    抽了一口，老爺子說道：“啥事兒啊， 你爹也在這呢，咱三個一塊兒商量就行。”
    孫文舉摸了摸鼻子：“爹，你們幹那玩意兒我也不懂，我就不摻和了。”
    老爺子瞪了眼孫文舉：“你不是他老子咋滴？”
    “是是是，商量，咱好好商量。”
    孫傳武撓了撓頭，老是啥事兒都找老爺子，他這個親爹確實沒啥存在感。
    “爹，這事兒你也幫忙拿拿主意。”
    聽孫傳武這麽說，孫文舉心裏不高興那都是假的。
    他笑著點了點頭：“行行行，我跟著聽聽咋回事兒。”
    孫傳武說道：“爺，是這麽回事兒。”
    “我不是和市裏刑偵的陳建國關係好麽，他跟我說了件事兒，就是吧，今年臨市幹白事兒的得少上一多半兒。”
    “我瞅著這是個好機會，尋思問問你。。。還有我爹，那啥，讓康凱自己去，你倆覺得靠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