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來鍾，孫傳武帶著趙虎去了盧小北家，指了明路，倆人就回了家。
    老爺子整了八個菜，小孫第一次來，多喝了幾杯。
    晚上的時候，孫傳武和小孫還有趙虎睡在大炕上，李平李安倆人睡在小屋。
    “沒想著往縣城動彈動彈？”
    小孫抽了口煙，搖了搖頭。
    “我才多大歲數，不著急。家裏麵的意思吧，等我啥時候扶正了，完後去縣裏，看看能不能當個副的。”
    小孫看向孫傳武，問道：“老吳這兩年能動彈不？”
    孫傳武尋思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應該沒啥問題。”
    小孫目光閃爍：“那我得快點兒努力了，要是老吳走了，說不定我還能爭一下一把手。”
    孫傳武嘿嘿一樂：“行啊，野心不小。”
    小孫兒苦笑著說道：“我吧，就是個官兒迷，我家親戚也要往市裏走了，我要是不往上爬，白瞎了家裏的人脈了。”
    孫傳武點了點頭，人家小孫沒說讓自己幫忙，自己肯定不能開那個口。
    倆人關係也不錯，小孫上去，對自己也有好處，最起碼挺多事兒能方便不少。
    這年頭無論幹啥事兒，肯定少不了和他們打交道，說句難聽的，哪有上嘴唇不碰下嘴唇的。
    聊到了十二點多，孫傳武和小孫兒才打著哈欠進了被窩睡覺。
    第二天一早，老爺子擀了麵條，小孫兒吃完以後就開著車回了鎮子裏。
    孫傳武領著趙虎去了盧小北家裏，盧小北一夜未睡，眼睛紅的要命。
    “小北哥，歇會兒吧，大爺是大三天兒，這麽熬身子骨就熬壞了。”
    盧小北抽了口煙，聲音有些沙啞。
    “哎，睡不著啊，一躺下滿腦子都是俺爹的影子。”
    “我從小到大也不受待見，也不知道咋滴，我爹媽越對我不好，我就越想證明我自己。我娘走了以後，我爹對我是真好。”
    “每天晚上我爺倆喝點兒小酒啊，我爹就跟我說啊，家裏這些孩子就我穩重，就我有出息。”
    “我當時還問啊，我說爹啊，家裏這哥幾個，就我窮，我咋還能有出息呢。”
    “我爹跟我說，有出息和現在窮不窮沒啥關係，說我孝順，以後日子肯定差不了。”
    盧小北苦笑著搖了搖頭：“這麽多年，也就這一年，我爹誇我的最多，就好像要把這些年所有差給我的，全給補上一樣。”
    “我要是早知道我爹有這麽一天，你說我多陪陪他多好。”
    孫傳武表情複雜的看向盧小北，越是缺少父母關愛的孩子，就越自卑，越想得到別人的認可，放在後世來說，就是討好性人格。
    盧小北就是這樣的人，平常沉默寡言，但是做的所有的事兒，都力求做到最好，孫傳武總感覺這種活法挺累。
    總體來說，盧小北是個好人。
    “小北哥，還得往前看是不是，人啊，都有自己的命數，你做的已經夠好了。”
    盧小北點了點頭：“再想做點兒啥也沒啥機會了。”
    “你知道我爹最後留給我的話是啥不？”
    孫傳武搖了搖頭，老盧是睡著了走的，走之前，也不見得有啥感應。
    盧小北笑著說：“俺爹說，他還攢了點兒錢，等過年的時候把糧食賣了，明年開春兒給我買個小女牛（母牛，地方話）。”
    “他說俺家的牛還是俺老丈人給買的，到時候等女牛下了崽子啊，讓我送俺老丈人一頭。”
    “我當時還笑著說好，誰想著，俺爹就這麽走了。”
    “行了，不說了，傳武啊，還是得麻煩你幫俺爹辦後事兒，麻煩你了。”
    說著，盧小北對著孫傳武鞠了一躬，孫傳武扶住盧小北的肩膀，深吸了口氣。
    “放心吧小北哥，我肯定好好給辦。”
    孫傳武領著趙虎上了山，找好了墓地，孫傳武就領著趙虎回了家。
    開著車去了六隊兒，把小舅子接回了家，孫傳武就領著幾個小家夥上了大河。
    小軍兒三個人在岸邊釣著魚，孫傳武四個人下河摸蝲蛄電魚。
    電魚這玩意兒危害不小，但是說良心話，真不至於滅種。
    年紀稍微大一點兒的東北孩子都知道，這年頭是條河裏魚還有蝲蛄都不少，至於為啥最後差點兒滅種了，都是因為下藥藥的。
    一般藥魚的時候，村裏大喇叭都會喊，等通知完了以後，就有人上上遊下藥，然後村裏人都上河裏撿魚。
    來上幾次，河裏的魚基本就沒有多少了，特別是蝲蛄，這玩意兒比魚還脆弱，別看長的挺嚇人，一點兒不抗藥。
    一直忙活到下午四點多，孫傳武幾個人整了不少蝲蛄還有魚，給老常太太和趙大海還有康凱南誌遠家裏送了一些，他們還剩下小半桶魚和蝲蛄。
    晚上老爺子給做了蝲蛄豆腐，大概八點來鍾，孫傳武就又去了盧小北家。
    這幾天晚上基本沒有去孫傳武家看電視的，村裏有人老了，家家戶戶大門口都用鍋底坑裏的草木灰在門口畫個半圓兒，晚上也沒人出去溜達，生怕把老盧帶回家。
    九點左右，孫傳武領著盧小北一大家子，抬著紙馬拎著財庫還有燒紙元寶，去了村外的十字路口。
    火光衝天，映照在幾個人的臉上，盧家人臉上掛著淚痕，再過一夜，老盧就將徹底與這個世界告別。
    第二天天沒亮，孫傳武就領著人上山打墓，天蒙蒙亮，孫傳武把趙虎一留，自己就回了盧小北家。
    八點左右，抬棺摔盆，送葬的隊伍肅穆莊重，朝著村外走去。
    盧家女眷送到了村口，跪在地上放聲痛哭，目送著老盧出了村。
    走出去不遠，老遠就看著幾輛自行車，領頭的那個，胸前戴著大紅花，身後載著一個女人，穿著紅色的衣裳。
    孫傳武的臉一黑，他們這個年代有搶親那一說，男方天不亮就走，基本七點來鍾就拉著新娘子回來了。
    現在都八點多了，孫傳武還特意往後拖了半個小時，這時候咋能撞上呢？
    接親的隊伍也不少，七大姑八大姨的，少說也有二三十個，光自行車就七八輛。
    而且，他們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