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枝今天穿的，是那種白色的複古風舞衣。
    她頭發用一根木質的發簪高高盤起，清爽、利落，又帶著令人怦然心動的清麗、婉約。
    她這麽嫋嫋娜娜地站在舞台上，美得如夢似幻，像極了一團讓人捕捉不到的輕霧。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她輕舞水袖，足尖點地，輕盈得好似白鷺踏過水麵，留下細碎漣漪。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輕得好似要融入清晨朦朧的霧氣中，也好似要與這天與地融為一體。
    她那張臉，穿著時尚的女裝，說不出的洋氣漂亮。
    但穿著複古的舞衣，做著如此柔美的動作，她身上又有一種極致的古典美。
    看著她在白霧迷離中輕舞躍動，陸照野覺得自己好似穿越千年的時光，看到了古時站在水邊的絕代佳人。
    “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她的舞步，驟然添了幾分急切，水袖向前伸得筆直，好似指尖快要碰到河麵，驟然收回，避開了無形的險灘。
    隨著她舞步變快，他的心跳，也驟然變得很快很快。
    這是他第一次看顧枝跳舞。
    以前，陸昭昭多次對他說過，顧枝跳舞特別好看，她能考進舞蹈隊，全憑實力。
    他當時不信，覺得顧枝虛偽又惡心，隻怕她跳舞比跳大神還辣眼睛。
    他也覺得，是她搶走了鍾聽晚的麵試名額，用不正當的手段拿到了工作機會。
    此時看著她在舞台上衣袂翩翩，他越發意識到，他曾經對她的偏見，有多過分。
    她跳舞真的很好看。
    好似她天生就該屬於舞台，她亦賦予了舞台生命。
    清冷的水袖，在她的翩然躍動中，好像也有了生命，與她相輔相成，共同演繹出一幅絕美的畫卷。
    “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足跡。
    卻見仿佛依稀，她在水中佇立。
    綠草蒼蒼，白露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音樂漸漸歸於沉寂，她又回到了最初的姿勢，嫋嫋娜娜立在舞台上，水袖搭在她臂彎，隻剩裙擺還隨著歌聲輕輕晃，像河麵未散的漣漪。
    那些漣漪，也在陸照野心湖一圈圈蕩開，讓他怎麽都無法放下，更無法釋懷。
    還有別的節目要排練。
    顧枝這組跳完《在水一方》後，立馬就去了後台，換別的組上台排練。
    直到江見月跳主舞的《春日宴》這一組上台，陸照野依舊怔怔地站在排練室門口，好似丟掉了三魂七魄。
    “陸大哥？”
    賀青臨推開門進來，沒想到會在門口看到陸照野。
    他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會過來？你來找沈明煙？”
    陸照野死而複生回來後，賀青臨一直眼巴巴地關注著他倆的情況，自然知道他跟顧枝沒有恢複婚姻關係的事。
    他也知道，陸照野對顧枝深惡痛絕，恨不能下輩子都不必看到她。
    陸照野太過討厭顧枝，賀青臨寧願相信他來這邊是找經常去陸家做客的沈明煙，也不相信他是來找顧枝的。
    “不是。”
    陸照野之前跟賀青臨關係十分不錯。
    否則，他剛回來的時候，也不會擔心顧枝會禍害賀青臨這位青年才俊。
    但此時，捕捉到賀青臨眸中的探尋，想著今天早晨，賀明漪還跑去陸家確定他跟顧枝已經分開的事，他心口頓時一梗又一梗。
    他今天過來，就是想遠遠地看一眼顧枝，沒想打擾她，也不太想跟賀青臨說話。
    冷淡地摔下這話後，他轉身，就走出了演出室。
    “陸大哥，你跟顧同誌已經一刀兩斷的事我聽說了。”
    誰知，賀青臨竟十分沒有眼力見地跟著他走了出去。
    他也沒再追問他來文工團這邊找誰。
    畢竟，在他看來，他就算是跑來文工團借用廁所，都不可能是來找顧枝。
    他三步並作兩步，直接堵在了陸照野麵前，因為心情太好，笑得露出了那兩顆討喜的小虎牙。
    “雖然你堅持拒絕跟顧同誌恢複婚姻關係，我覺得你挺沒眼光的，不過你不跟顧同誌在一塊兒，我挺開心的。”
    陸照野腳步頓住，清俊的臉上覆滿寒霜。
    知道顏顏就是顧枝後，這幾天他的心，一直在悔恨與疼痛中煎熬，賀青臨說這鬼話，無異於往他千瘡百孔的心上撒鹽。
    他不著痕跡地按了下自己的心口，還沒稍稍緩和下，賀青臨的大紅臉，就又湊了過來。
    “我……嘿……”
    賀青臨臉越來越紅，就連他的脖子上，也爬上了可疑的緋紅。
    他傻笑了幾聲後，又燙著耳根傻裏傻氣地抓了把短發，好一會兒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陸照野覺得他這副麵紅耳赤的模樣分外刺眼，傻裏傻氣的笑聲也格外刺耳刺心。
    他麵色越發冷沉了幾分，直接說，“說人話！”
    “我……”
    賀青臨沒立馬說人話，而是跟豆蟲似地扭了好幾下。
    看著他這副模樣，陸照野止不住想起了劉金山提起顧枝時臉紅心跳的模樣。
    他直覺賀青臨不會說什麽好話。
    果真，下一秒他聽到他說，“我……我對顧同誌很有好感。”
    “陸大哥，既然你已經跟顧同誌沒關係了，那我能不能……能不能追求顧同誌？”
    陸照野俊臉黑了青，青了黑，前所未有難看。
    之前賀青臨說他想追求顧枝，陸照野覺得他腦袋被驢踢了，沒眼光。
    現在見他眼巴巴地想打顧枝主意，他則是滿心酸澀，幾乎要噴出一口老血。
    他特別想說，不能。
    隻是，想到他已經跟顧枝分開，沒資格也沒立場說這話，隻能說，“離顧枝遠點兒，她不喜歡你！”
    “陸大哥，你就是對顧同誌有偏見！”
    賀青臨覺得陸照野說這話，又是因為他覺得顧枝人品不行、作風不正。
    “顧同誌正直坦蕩、聰明上進，人特別好，沒你想的那般不堪！”
    “我跟你說我想追求顧同誌的事，並不是征求你的意見，我隻是看在你是顧同誌前夫的份上，通知你一聲。”
    “不管你怎麽貶低、抹黑顧同誌，她在我心中都是頂好的姑娘，我會真心實意追求她！”
    前夫……
    陸照野心口又是一梗。
    他本來不該是顧枝的前夫的，而應該是她的丈夫。
    隻是因為他的一念之差，陸照野、顧枝，不再是受法律保護的夫妻，而是婚姻嫁娶再不相幹的陌路人！
    心口的劇痛，讓陸照野克製不住彎下了腰。
    他沒再搭理賀青臨，幾乎是落荒而逃。
    “哎，陸大哥……”
    賀青臨覺得陸照野今天有點兒奇怪。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
    想到他托人從國外帶的那瓶白金霜，他連忙折回演出室，想著找機會送給顧枝。
    “顧同誌！”
    顧枝排練完後，一直跟江見月在一塊兒。
    一直到她收拾東西離開，他才總算是找到了跟她單獨相處的機會。
    她走出文工團後，他連忙追了上去。
    “這……這是我表姐從國外帶回來的白金霜，我……我一個大男人也用不著，顧同誌你拿著用吧！”
    顧枝暫時不打算公開她跟陸驚唐處對象的事，不同意他去文工團裏麵找她。
    他隻能把車停在文工團外麵，等她下班。
    見她走出大門，他正想下車體貼地給她拉開車門，就看到賀青臨頂著張大紅臉，羞澀得跟個大姑娘似的，把一瓶白金霜塞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