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沈隨安這話，在沈老爺子看來，無異於石破天驚。
    老當益壯的他，被他這話驚得差點兒跳起來。
    臭小子跟蘇滿離婚的事，他是知道的。
    當年臭小子跟蘇滿領結婚證明，其實大家對他有些道德綁架了，他現在想想，也覺得有些對不住臭小子。
    當時臭小子同意跟蘇滿領結婚證明，提了好幾個條件。
    他隻能接受假結婚，並讓他們作見證，等沈明煙、沈京墨長大後，他跟蘇滿離婚。
    想起當年他們對沈隨安的步步緊逼，沈老爺子其實也特別後悔。
    臭小子跟蘇滿離婚，他沒有任何意見，但臭小子剛跟蘇滿離婚，就立馬娶了個新老婆，甚至事先都沒跟他說一聲，他還是有點兒難以接受。
    不過，若臭小子真能遇到真心喜歡的女子，給他生個孫女，他也是支持的。
    他正想問問他兒媳婦姓甚名誰，又聽到臭小子說，“二十年前，我結婚了。”
    “你說什麽？”
    陸老爺子再次驚呼出聲。
    臭小子是十九年前跟蘇滿結的婚，他怎麽不知道，臭小子二十年前還結過婚？
    “爸，我當年出任務墜落懸崖，被一個姑娘救了。”
    “我忘記了曾經種種，對那個姑娘一見傾心。”
    “我很喜歡她……”
    “我在鄉下，跟她結為夫妻，她還懷了我的孩子。”
    “可她懷孕六個月的時候，我又失足墜了崖。”
    “那次墜崖，我醒來後，想起了以前的事，回到了首都，卻唯獨忘記了跟她相知相愛的那一年。”
    “我……我現在都想起來了，我有妻子，有女兒，我與她分開的這十九年，我一直在照顧別人的妻子、別人的兒女，卻把我的妻子和女兒扔在鄉下受苦。”
    “我……我對不起她們，我不知道該怎麽補救……”
    “混賬！”
    沈老爺子氣得額角直跳。
    他一直覺得，自家臭小子年少有為、正直堅毅，撇去他不會下蛋這一點不說，他其實是個好孩子。
    他沒想到，他沈圖南英明一世，竟生出了一個陳世美！
    他按了下脹痛的太陽穴，沒好氣說，“你說你這混小子，怎麽就偏偏忘了那一年的事呢！”
    “你簡直就是負心薄情、狼心狗肺！”
    “我兒媳婦和我孫女兒呢？她們現在怎麽樣？”
    “她們現在住在哪裏？我這就去把她們接回來！”
    “爸，她們現在，都很恨我，你先別去打擾她們。”
    顏笙、顧枝的身份，沈隨安肯定不會瞞著沈老爺子，頓了下後，他繼續說，“我當年娶的女子，叫顏笙。”
    “顏笙給我生的女兒，叫……顧枝。”
    “什麽？”
    沈老爺子驚到直接跳了起來。
    顏笙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自然是知道她的。
    帶著顏笙來首都之前，他還讓找過去的警衛，去村子裏打聽過顏笙的事。
    他知道，顏笙的前夫——顏逢春，十九年前，死在了懸崖下麵。
    她挺著大肚子，被村子裏的二流子欺負，為了護住肚子裏的孩子，被逼無奈，跟十裏八鄉的一霸顧建軍假結婚。
    領結婚證明前，顧建軍向她承諾得很好，但兩人領到結婚證明後，顧建軍就不承認假結婚的事了。
    還因為他身體有缺陷，他性格偏激而扭曲，經常家暴顏笙。
    據鄉親們說，顧枝七歲那年，顧建軍打得她直接沒氣了。
    也是顧枝命大，竟奇跡般醒來，頑強地長大。
    當時聽到警衛說這些事，沈老爺子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他覺得這對母女，真的太苦了。
    他也越發欣賞她們。
    被囚困在地獄中那麽多年，她們沒有自怨自艾，沒有放棄希望，而是破土而出，努力站在陽光下，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顧枝憑自己的實力考進了舞蹈隊，據說上次演出，她的表現，被不少領導誇讚。
    顏笙也去了博物館工作，聽說顏笙在古董修複方麵，不輸那些專家，頗受領導器重。
    他聽警衛說，村民們都說，顏笙的那位前夫顏逢春，人品、能力都十分不錯，他待顏笙，更是掏心掏肺的好。
    他也為顏逢春的英年早逝惋惜過。
    有時候他會忍不住想，若顏逢春還活著，顏笙母女，肯定不會經受那麽多的苦痛與磨難。
    他沒想到那個顏逢春竟真的還活著，而且還是他生的這個臭小子！
    難怪顏笙救下他後，一直對他禮貌而親切，卻在見到沈隨安後，對他的態度冷淡了許多。
    甚至，連他請她和顧枝來沈家吃飯，她都疏冷地拒絕了。
    他生的臭小子，拋棄妻女，背信棄義，難怪顏笙完全不願跟他聯係，顧枝連一聲沈爺爺，都不願再喊他！
    都怪他生了個陳世美！
    “小安，你簡直……”
    沈老爺子越想心裏越是難受，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他生的這個臭小子了。
    “你說你忘記什麽不好？怎麽偏偏就把你的妻女給忘了？陳世美都比你有良知！”
    “不行，我得去找我兒媳婦、孫女兒！”
    “爸，你冷靜點兒。”
    沈隨安也覺得他比陳世美更可恨。
    顏笙對他深惡痛絕，顧枝也不願跟他相認，他肯定不能讓沈老爺子找過去。
    “我跟你說這件事，是希望你別再撮合我跟蘇滿，也別再試圖給我介紹別的對象。”
    “但你也先別去找她們……”
    “我還要在鄉下待幾天，等我查清楚一些事，我會回首都向她們認錯……”
    他懷疑蘇滿早就已經知道他跟顏笙的關係了，他得查清楚這件事。
    等他回到首都，他會拚盡全力補救，向他的妻女認錯。
    就算她們不願意原諒他，他也會傾盡一生補償她們，再不讓她們受一分一毫委屈……
    沈老爺子羞愧又激動。
    他一直覺得沈家絕後了，現在他忽然有了那麽好的親孫女，他能不激動？
    他也迫不及待地想向他的老友們炫耀。
    隻是，他也明白，自家臭小子錯得太離譜，顏笙母女沒那麽容易解開心結，他若貿然衝過去認親，隻會讓顏笙母女更不喜他們的沈家。
    他隻能盼著臭小子好好表現，趕快把他的兒媳婦、孫女兒哄回來！
    掛斷電話後，沈老爺子回到房間，忍不住拿過他早逝的妻子的照片，跟她絮絮叨叨。
    “阿荷啊，我們有孫女兒了。”
    “我們的孫女兒，真的特別優秀，她是個好孩子。”
    “可惜啊，你走得太早，沒能見到我們的孫女兒……”
    看著照片中，林微荷眉眼如畫，烏發濃密，沈老爺子止不住紅了眼圈。
    距離妻子去世，已經有三十年。
    三十年過去，照片中的妻子，依舊是風華正茂、年輕漂亮。
    而他已經六十五歲，兩鬢斑白，再不負年少模樣。
    也不知道等過些年，他去了九泉之下，妻子還能不能認出他……
    他對著妻子的照片說了很久的話，把妻子的照片小心地放回床頭櫃上，他又想到了一件十分嚴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