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顏！”
    顏笙就那麽木然地維持著半趴在斷崖邊上的姿勢。
    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吳教授在喊她。
    吳教授是跟著公安的車一起過來的。
    看到不遠處沈隨安的車，以及微微有些傾斜的卡車，吳教授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是沈隨安把這輛卡車攔下了。
    空氣中依舊彌漫著血腥氣。
    地上一片狼藉，好幾位歹徒已經沒了氣息。
    吳教授轉了一圈，沒看到沈隨安的身影，注意到如同被抽走了靈魂一般半趴在斷崖邊上的顏笙，吳教授一顆心又提了起來，“沈首長呢？”
    看著斷崖下麵，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墨黑，顏笙仿佛又回到了十九年前，得知顏逢春墜落懸崖時的絕望。
    那樣的絕望，幾乎要讓她的心髒，碾滅成灰。
    心口的劇痛，讓她身上使不出半分力氣，甚至都沒力氣說話。
    可她迫切地想去斷崖下麵找沈隨安，還是對吳教授以及緊跟在他身後的警察說，“沈隨安他中了好多槍……”
    “他用最後的力氣，帶著兩個歹徒，一起衝到了斷崖下麵……”
    “怎麽會這樣……”
    方才看到顏笙待在斷崖邊上，吳教授心中就已經生出了極不好的預感。
    聽了她這話，他更是止不住紅了眼圈。
    他跟沈隨安之間，沒多少來往，但他知道，沈隨安上過戰場，是英雄。
    他現在又為了保衛國家財產帶著重傷墜落斷崖，吳教授欽佩又惋惜。
    “我們這就去找沈首長，他一定不會有事！”
    跟在吳教授身後的公安們也著急又難受，他們不敢浪費時間，連忙開車去斷崖下麵找沈隨安。
    “小顏，你受傷了！我先送你去醫院！”
    顏笙迫切地想找到沈隨安，肯定也要跟著公安去斷崖下麵找他。
    公安開了好幾輛車過來，車燈明亮，顏笙走到車前，吳教授瞬間注意到有鮮紅的血液順著她指尖淌下。
    她的袖子、後背上的布料，也濕噠噠的，顯然，她受的傷並不輕。
    “我沒事，我想去找沈隨安。”
    “這……”
    吳教授眸中瞬間寫滿擔憂。
    但顏笙跟著他一起修複過不少文物，沈隨安多次去他們工作的地方找過她，他知道她跟沈隨安之間的關係，也知道這種情況下，她肯定特別擔心沈隨安，肯定不好阻攔。
    他重重歎息了一聲，“那我先讓小張幫你簡單處理一下傷口。”
    小張是跟他們一起過來的女公安。
    女公安心細，她擔心會有人受傷，她過來的時候，還提了個小藥箱，正好可以先幫顏笙止血。
    顏笙現在肯定沒法脫下衣服讓小張幫她處理後背上的傷口。
    小張隻能探進手去，往她後背上的傷口處撒了些止血的藥粉。
    顏笙手臂傷的很重，她左臂磨掉了一大塊皮肉。
    隻是看著她的傷口，小張就覺得疼。
    可小張用酒精給她消炎的時候，顏笙麵上的表情，依舊是死寂的麻木，仿佛感覺不到疼。
    看著顏笙這副模樣，小張心中不忍，溫聲勸她，“顏同誌，沈首長是英雄，英雄會有好報，他一定不會有事！”
    顏笙眼圈更紅了一些，心口疼痛勝過萬箭穿心。
    她也希望沈隨安不會有事。
    隻是她心裏清楚，這一次，沈隨安傷得太重，又從那麽高的斷崖墜落，真的凶多吉少了！
    她動了下唇，想回應小張善意的關懷。
    但她怕自己一張口，會克製不住嗚咽出聲、眼淚徹底決堤，沒敢發出聲音。
    站在斷崖邊上，感覺這裏距離斷崖下麵很近。
    隻要跳下去，便能到達終點。
    坐車去斷崖下麵，卻要繞一個大圈。
    顏笙覺得過去了好久好久，東方的天空，都隱約露出了魚肚白，他們才到了斷崖下麵。
    “沈首長！”
    公安的車一停下，吳教授就快速推開車門跳下去，大聲呼喊。
    公安也大聲喊著沈隨安的名字。
    大家都迫切地希望能得到沈隨安的回應。
    可他們找了很久很久，吳教授的嗓子，都喊得破音了，依舊沒尋到沈隨安。
    “沈隨安……”
    斷崖下麵，有一條湍流的河。
    顏笙覺得他很可能落到了河裏。
    她沿著岸邊，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甚至有好幾次，她想跳進河裏找他，小張用力抱住了他，她才沒能跳進去。
    “顏同誌，你冷靜點兒！”
    小張死死地抱著顏笙，製止她往河裏衝，“我知道，沈首長生死未卜，你很心痛、很著急，我們也很難過，但這條河水流太急了，還有很多礁石，你跳下去很危險！”
    “而且沈首長不一定就是落到了河裏。”
    “我的同事們在嚐試打撈，也有同事沿著岸邊，去了林子裏麵找，我們一定會找到沈首長！”
    顏笙也知道，沈隨安未必就是落到了河水裏麵。
    就算他落到了水裏，這麽長時間過去了，隻怕他已經被衝遠，就算她從這處河段跳下去，也找不到他。
    她木然地拿開小張的手，“我去前麵找他！我一定會找到他！”
    “沈隨安，你在哪裏？”
    “沈隨安，你能不能聽到我的聲音？如果你能聽到我的聲音，你回應我一聲好不好？”
    沒有人回應她。
    隻有呼嘯而過的風，吹亂了她的長發，迷了她的眼睛，讓她克製不住淚流滿麵。
    她沿著岸邊，不停地往前麵跑。
    一無所獲。
    甚至，一時之間，她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她身在當下還是回到了十九年前。
    十九年前，她就是瘋了一般在斷崖下麵狂奔，可不管她怎麽努力往前跑、不管她怎麽仔細尋找，都找不到他。
    “沈隨安，你不能有事……”
    “我不怪你了，我真的不怪你了，隻要你能平安，我願意跟你重新開始……”
    顏笙的腳踝，腫得越來越狠，哪怕她好似感覺不到疼痛，她依舊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她覺得臉上好濕好濕。
    她茫然四顧，以為下起了雨。
    她手落在眼角，才意識到，這都是她的眼淚。
    對他的恨意，好像模糊了她對他的喜歡，可其實，這些年，她一直在想他。
    她現在，也真的好想他……
    她以手撐著地麵，正想爬起來，繼續往前麵找他，就聽到了有人大喊，“找到屍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