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在聽聞葉初那番話後，安娜竟出奇地平靜下來。不就是死亡嗎？她並非未曾設想過，畢竟，她的生命本就是葉初所拯救。
    而且看自己現在的情況，貌似也的確不正常，這麽看來，葉初說的可能是真的。
    她的身體裏可能真的潛藏了一個所謂的律者意識，要將她吃幹抹淨呢，要是這樣的話，那也是沒辦法的吧？
    “好啦，你已經拯救過我一次了，不是嗎？倘若等待我的真的是那般結局，也怨不得你，隻能說命運弄人罷了！”安娜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釋然。
    是啊，除了感慨命運的無常，她又能責怪什麽呢？她是被命運選中的冰之律者，除非有人將前文明的律者核心強行植入體內，進而人工引發第五次崩壞，否則，第五律者的身份非她莫屬。
    五萬年前的安娜，和五萬年後的安娜·沙尼亞特，似乎都難以逃脫這既定的命運軌跡。
    “我大概還有多久時間呀……”安娜抬眼望向眼前那還未攀爬多少的阿爾卑斯山，心中湧起一絲期待。要是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登上山頂，那該多好，即便眼前這座山並非最高峰。
    “不知道……也許是幾個小時後，也可能就在下一刻。”葉初無奈地說道，他對虛數奇點的抑製愈發吃力，僅靠他一人之力，已無法阻止其形成。
    “最多也就幾個小時了嗎？那……我們還能去山頂看日出嗎？”昨晚，完成考試和獨奏表演後，兩人便馬不停蹄地趕來此處。午夜早已過去，也不知距離天亮還剩幾個小時。
    “會的……隻要你想。”葉初說著，緩緩走上前去，見安娜並未拒絕，他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這是在這個時代，他第一次如此親密地擁抱她。
    下一刻，葉初的速度瞬間突破音障，他抱著安娜如離弦之箭般向著山巔飛去。猛烈的狂風呼嘯而過，吹得安娜眼睛都難以睜開。待她再次費力睜開雙眼時，隻見身下是一片茫茫雲海，如波濤般翻湧起伏，如夢如幻。
    “在山頂看日出有什麽意思，要看就看雲層上麵的。”葉初的聲音在風中傳來，隨後，他鬆開安娜，用一隻手穩穩地握住她，憑借對太虛劍氣的精妙控製，以崩壞能托住安娜的雙腳，讓她得以在雲端浮空站立。
    “你是超人嗎？”這是安娜看到她們瞬間衝出雲海時的第一反應，驚訝與震撼交織在她的眼中。
    “我可沒有超人那麽無所不能，我不過是個如西西弗斯般與命運抗爭的人罷了……”葉初自嘲地笑了笑，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
    “那也足夠了，西西弗斯可是能用智慧欺騙神明的。”安娜回應道，眼中閃爍著別樣的光芒。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隨後安娜又開口問道：“你的妻子……能給我看看她長什麽樣子嗎？”盡管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但若是連情敵的模樣都未曾見過，總覺得有些遺憾。
    “那你恐怕看不到了……我現在手上沒有她的相片。”葉初看著安娜，無奈地笑笑。
    “連照片都沒有，你真的愛她嗎？”安娜狐疑地看著葉初。
    “愛……怎麽能不愛，不過這次，我可以告訴你她的真實名字了。”
    “名字……是什麽，快說！”安娜頓時來了精神，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名字……她的名字是安娜……至於樣子，我覺得你可以照照鏡子，你們長得好很像，簡直一模一樣。”
    “……你該不會是在向我表白吧……我都快要死了，還是說，連我要死這件事都是你騙我的，就為了在這兒哄我答應你什麽？”安娜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疑惑。
    “當然不會……安娜，我可從來都沒有騙過你，過去沒有，將來也永遠不會。”葉初神情認真，目光堅定地看著安娜說道。
    “切……那這算什麽？因為發現了和自己妻子長得一樣、名字也一樣的失意少女，就想著拯救她僅剩幾天的人生？那……這又有什麽意義呢？”安娜撇了撇嘴，心中五味雜陳。
    “有啊……當然有意義，比如我們相識相知，我陪你與爸爸媽媽告別，我們一起練習小提琴，一同前往維也納，你順利通過藝術學院的考試，我聆聽了你的獨奏會，我們攜手來到阿爾卑斯山，接下來還能一起欣賞日出……”葉初緩緩說道，那些與安娜共度的時光，如同一幅幅畫卷，在他眼前一一展開。
    “真好啊……沒想到我們竟經曆了這麽多，明明時間並未過去多久呢！”安娜感慨萬千，此時，天邊的黑暗正逐漸被一束光悄然刺破，仿佛預示著新的開始，又仿佛是命運最後的溫柔。
    然而，就在這看似美好的時刻，葉初束縛虛數奇點的立場在這一刻開始崩潰。一股徹骨的寒潮從安娜的身體向外洶湧迸發，瞬間將周圍的溫度驟降到零下150攝氏度以下。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凍結，雪花在半空中停滯，時間也仿佛在此刻凝固。
    “太陽真美呀……”陽光緩緩地蔓延開來，一點一點地點燃天空。當第一束溫暖的光線輕柔地灑落在安娜的臉龐時，她那粉色的雙眸已然染上了一層冰意。
    虛數奇點在衝破葉初的束縛後，加速了律者的形成過程。
    “遇到你真好……要是下輩子能讓我早點遇到你……不，第一個遇到你就好了，到時候我也要第一個幫助你，在你一無所有的時候走進你的世界，攻略你，讓你再也離不開我。”安娜凝視著葉初，眼神中滿是遺憾與眷戀。
    “第一個……放心……你的願望會實現的，我說過，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安娜。”葉初緊緊握著安娜的手，仿佛想要將她的溫度永遠留住。
    安娜的身形如同精致而脆弱的水晶，在光芒中一點一點地碎裂。她的每一片“碎片”都閃爍著晶瑩的光，仿佛承載著她此生的回憶與情感。
    直到太陽完全將兩人腳下那片漆黑的雲層點燃，光芒萬丈。
    葉初輕輕將一顆晶瑩剔透的冰藍色寶石握在手中，這顆寶石散發著柔和而清冷的光芒，仿佛還殘留著安娜的體溫。
    此刻，聖痕空間的第一道聖痕，帶著安娜所有的記憶與思念，深深地刻印在了虛數之樹中，成為了一段永恒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