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過後，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我剛剛是有意的。”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
    “……”
    “……”
    最後還是裴熙抹了把燒燙的臉頰，抬眸定定地望著時念看了片刻，似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深吸一口氣道：“念念，其實我……”
    “裴熙。”
    時念叫他的名字，阻止他繼續往下說。
    她扭過頭跟裴熙對視，漆黑的眸子清泠泠的，沒有一絲溫度。
    裴熙怔怔地看著她，內心湧動著強烈的不安。
    他伸手想要去抓時念的手臂，卻被時念抬手揮開。
    時念緊盯著裴熙那雙異常漂亮的眼睛，好半天才移開視線，落到正前方的方向盤上，眼底一片清明：
    “裴熙，你要想清楚，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再也收不回去了，有些關係戳破了那層窗戶紙，也就不複存在了。”
    她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很清晰。
    理智的話語讓車廂裏的溫情漸漸消散。
    可時念不後悔。
    既然她選擇成為裴熙的經紀人，也決定讓裴熙參加選秀走偶像這條路，那麽有些話就必須提前跟他說清楚。
    裴熙年紀小，可以不懂事，但她不能……
    當斷不斷，害人害己。
    時念降下車窗，散去了最後一絲旖旎。
    她細細喘了口氣，這才緩解了胸口的滯悶與不適。
    時念扭頭盯著裴熙，眸色比夜色還要黑沉。
    她一字一頓地說：“裴熙，接下來我跟你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記清楚，而且必須做到。”
    直覺告訴他，時念接下來說的話，應該沒一句他愛聽的。
    裴熙眸光深深地凝視著她，好半晌才輕輕點了下頭。
    時念看著裴熙，語氣平和道：“裴熙，偶像和明星不一樣。”
    “偶像是‘粉絲經濟’的產物，偶像存在的意義就是滿足粉絲對美好愛情的幻想和情感需求。”
    “所以，要成為一名合格的偶像，第一要義就是不能談戀愛。”
    時念不是傻子。
    裴熙也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感，即使嘴巴不說，可那赤誠熱烈的眼神卻撒不了謊，早早就把他出賣了。
    她知道，裴熙是真的喜歡她。
    可打從時念決定成為裴熙經紀人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他們這段感情不會有好的結果。
    裴熙和季航舟不一樣。
    季航舟從出道開始的定位就是歌手和演員。
    粉絲喜歡他，更多的是因為喜歡他的作品。
    可裴熙卻不同。
    他要參加選秀節目，走男團偶像的路線，仰仗得就是粉絲的喜歡和支持。
    一旦被捶死和經紀人談戀愛的事情，那都不用岑德海出手，她和裴熙在這個圈子裏的路，也算是走到頭了。
    時念承認，她對裴熙的確有好感。
    畢竟裴熙各方麵條件都很優秀，還那麽喜歡她。
    可她在這個圈子裏打拚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她怎麽可能為了一段感情，就放棄一切。
    那也太傻逼了。
    見裴熙低著頭不說話，似乎格外沮喪，時念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道：
    “你年紀還小，現在正是拚事業的時候，等以後你有了拿得出手的作品，事業走上正軌了，到時候你再想談戀愛，我也不會再阻攔你了。”
    聞言，裴熙抬起頭，紅著眼眶固執地盯著她瞧：“那你呢？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其實裴熙更想問的是，你會等我嗎？
    等我追上來，等我有能力為你遮風擋雨……
    可現在的他一無所有，實在沒有底氣問出這句話。
    但他還是滿懷期待。
    期待時念可以給他一個承諾，給他一個念想……
    青年的眼神太過熾熱，時念躲閃不及。
    就這麽呆呆地跟裴熙對視了許久，又似乎隻是須臾。
    她艱澀地開口道：“會，我既然是你的經紀人，那麽在你的工作步入正軌之前，我都會陪著你。”
    裴熙看著她，似乎鬆了一口氣，啞聲道：“好，我明白了。”
    這天過後，直到國風大典前的這一個月時間裏，裴熙的時間表每天都被時念安排得滿滿當當的。
    不是在上課，就是在上課的路上。
    但由於有時念全程陪同，還時不時地給他摸摸頭作為獎勵，裴熙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一樣，越練越起勁兒。
    不過半個月時間，從舞蹈到聲樂各項水平都突飛猛進。
    時念重新對裴熙做了次綜合能力評估。
    確定裴熙所有的偶像必備技能都達到了及格線，過海選沒問題後，時念打算這個周末抽出一天時間，帶裴熙出去好好放鬆放鬆。
    從舞蹈教室回去的路上，時念透過車內鏡看著裴熙瘦了一圈更加立體精致的五官，簡單地表述了自己的想法後，語氣溫和地詢問：“你想去哪？”
    裴熙頭靠在車窗上，神情懨懨地：“隨便，你想去哪都行。”
    “……”
    時念知道，裴熙這是還在為她那天說的話跟她鬧別扭。
    雖然裴熙沒有說，這半個月的時間也很聽話地按照她的要求訓練和學習。
    但自從那天她說了那些話以後，裴熙已經連續半個月沒有衝她笑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以前每天拆完家就搖頭擺尾地蹲到家門口迎接你回家的哈士奇，突然有一天就不理你了，也不拆家了。
    任憑你怎麽逗弄，它都趴在自己的狗窩裏，不肯出來。
    “……”
    又是一路無言。
    回到家，裴熙一頭就紮進了廚房裏，完全沒有要搭理時念的意思，可轉眼間，桌上又擺滿了時念愛吃的飯菜。
    時念偷偷打量著裴熙的表情。
    見他默不作聲地悶頭扒飯，一副要將“食不言”的優秀傳統發揚光大的模樣。
    偌大的房子安靜地可怕。
    時念突然就有點兒懷念半個月前，裴熙圍著自己嘰嘰喳喳說個沒完的樣子。
    雖然聒噪，但並不煩人。
    反而是現在……
    時念猶豫再三，還是夾了一枚雞翅放在裴熙碗裏，含笑看他：“最近練習辛苦了，老師說你進步很快。”
    “哦，謝謝。”
    裴熙抬頭看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又埋頭繼續扒飯。
    “……”
    時念欲言又止地盯著裴熙看了半天。
    見對方還是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時念“啪”地放下筷子，起身回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