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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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老爺雇的四輛黃包車和兩輛馬車此時已經停在了門前的大道上,車夫們衣著粗舊,殷勤地幫仆從們搬運行李。
“哎哎, 小心,小心!這幅畫可是高價買來的洋畫,別給我磕著了……還有那邊, 你們在幹什麽,什麽時候了,快點快點!”董夫人一刻不停地指揮著,嘴裏各種嫌棄,心裏卻很得意,她很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這次眾人走後, 這個宅子就會被封掉, 很長的時間裏, 都不會有人來。
大件的家具不好搬,但貴重的小件諸如油畫、擺件等還是要帶回老家去的, 董夫人不舍得將這些東西留在這裏,一是怕積灰,二來也怕萬一武漢出事淪陷後,就再也拿不回來。
董兵兵的行李早已全部搬上了馬車, 她無所事事, 又不敢呆在房子裏, 生怕被蔣姨娘逮到戴圍巾, 索性站在外頭吹風。
有一種冷叫你娘怕你冷。
董兵兵的水手服雖然厚, 但從勃子到鎖骨都是露出來的,再加上她把長發都盤起來塞進帽子裏,看起來就更空了,顯得格外風涼。
蔣姨娘怕她吹風著涼,死活要給她戴圍巾。董兵兵打娘胎生下來就有些不足,要不然前身也不會落了回水就一去不複返,精精心心養到十六歲,照理說該有大姑娘的樣子了,可她雖然樣貌好看,肌膚白淨,身量卻不見長,嬌嬌小小的,發育也不太好,身子又弱。蔣姨娘有些發愁,這出了國,若是餓了、病了,又沒人照顧可怎麽辦?
董兵兵是最怕穿戴高領、圍巾、圍脖這類毛茸茸的東西的。她前世呆在孤兒院的時候被那裏的孩子捉弄過,他們弄來各色各樣的毛蟲往她脖子裏放,她被按壓在地上無力掙紮,隻能絕望地感受那些惡心黏膩的蟲子,在她脖頸裏爬來爬去,簡直就是一生的噩夢。
況且她也並不覺得冷,自打她來這後,身體就好了很多,三年裏也沒生過什麽大病,她覺得自己健康極了。可惜蔣姨娘並不這樣想,她對自己女兒的印象還停留在多年以前,未曾改觀。
身後的車板上,重量在逐漸增加,馬兒不安地踏了踏蹄子,發出幾聲哞叫,但很快就被主人安撫住。
馬車夫對旁邊的董兵兵討好地笑了笑,又轉身幫忙去了。
馬很乖順,眼睛碩大清澈,能清晰地倒映出董兵兵小巧精致的臉龐。她前世的時候在馬場騎過馬,那時騎馬是一項非常流行的運動,不過今天倒是她第一次看到拉貨的馬。
董兵兵伸手摸了摸馬的臉,真是好長一張臉啊。
她十分懷疑這句心裏話被馬聽見了,因為下一刻它就超她打了一個超級大的響鼻。
不過萬幸的是都被她的手擋下來了,沒遭受太大損失。
董兵兵也沒生氣,隻是尷尬地退向一邊,生怕再次遭受洗禮。
她忍受著左手濕漉漉的感覺和古怪的氣味,右手在身上各個口袋掏摸,好半天終於扯出一方手帕。
呼~得救了。董兵兵仔細地擦著自己的左手,恨不得把那些口水鼻涕等奇怪液體擦得一幹二淨。
等擦得差不多的時候,帕子已經變成皺巴巴的一團了,可她的手還很臭。
往哪扔呢?董兵兵看著空曠的街道,她對這個道路上沒有垃圾桶的世界已經絕望了。可她又不敢進屋子裏扔,怕被發現逮到。
算了,挖個坑埋了吧。她的手帕是蠶絲的,蛋白質在土裏分解很快,也不算是汙染環境。
董兵兵走向旁邊的花圃,隨手撿起一塊石塊開始挖坑。坑不大,她將擰成一團的帕子塞進去,埋上土,又將那塊石頭壓上去。
搞定了,董兵兵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可隨後她就覺得自己挺傻的。
其實隻要一開始去用肥皂洗個手就可以了,可她不敢進屋,結果最後兜兜轉轉手更髒了,還是得去洗手。
董兵兵是不會承認自己犯傻的,她暗戳戳地想,指不定是換了時間空間,所以智商被壓製了,或者是很久沒動腦,腦袋秀逗了,這些都是有可能的啊。
但其實她自己也沒發現,她開始漸漸被這個時代、這個年紀所同化了。
董兵兵起身想離開,卻被身後站著的人嚇了一跳。
身後無聲無息站著的是她的庶弟董夜,他個子很高,麵貌清秀也很文靜。不知道他站了多久,看到多少。
董兵兵有點尷尬,潤白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你怎麽站後麵也不說一聲啊,嚇我一跳,那我…我先回去了。”說完也沒等董夜回應,轉身疾步離去。
董夜同他的母親喬姨娘一樣,不愛說話,也沒有什麽存在感,他們母子在董宅裏就像一對隱形人。董兵兵同他也不太熟,見麵客氣地打個招呼而已,被不熟的人看到自己在做幼稚的事,簡直老臉都要丟光了。
哦不,他肯定看見了,看見我在挖坑,看見我在埋土。真是丟死人了,好尷尬啊!
董兵兵已經跑進屋去了,仆人們來來去去不曾注意到這裏。董夜彎腰將土扒拉開,撿起那團濕漉漉髒兮兮的帕子,大拇指不住地摩擦著帕身,眼神幽暗。
他想起剛剛看到的場景,嬌俏的少女蹲在那裏認真地擺弄著什麽,甚至沒有發現他的靠近。他就站在她身後,隻見她腰身纖細,脖頸細白,手拿著石塊一下一下地刨著坑,這是在玩土?但很快,董夜的注意力就又轉移到了董兵兵身上,原來她的姿勢太過前傾,衣領向外半漏,露出一抹白淨柔軟的圓弧……這一看便看了許久,再也分不出目光關注董兵兵手裏頭的動作,直到被發現。
董夜舔了舔唇角,目光溫柔,他將帕子塞進自己的懷裏,又將地麵恢複好,這才慢悠悠地轉身離開。
“咚、咚、咚……”客廳的擺鍾敲了8下,已經八點了,他們十點整的火車,該走了。
一共四輛黃包車,每輛可坐兩人,於是董老爺和董夫人一輛、董兵兵的嫡兄嫡姐一輛、董兵兵和蔣姨娘一輛、董夜和喬姨娘一輛這樣分配好,跟行的仆人們同行李一道坐在後頭的馬車上。
“走吧。”董老爺一聲令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火車站出發。
車夫的腳力還可以,到火車站的時候還不到九點。
火車還沒來,董老爺帶著大家坐在候車室等待,他們買的是一等車票,有專門留出的軟椅可以坐。董兵兵他們要坐的是十點的火車,而董老爺他們是十一點。
周圍有很多人,有拎著箱子、衣著光鮮的富人,但更多的是神情疲憊、懷抱包袱、席地而坐的貧苦百姓。
董兵兵望了望四周,又看了看手表,九點十五分,還很早,她想上廁所了。
蔣姨娘不讓她獨自去,叫翡翠跟著,董兵兵拗不過,隻好帶著去了。
茅廁在外頭,是一個獨立的小平房,分為左右男女兩間。董兵兵接過翡翠手裏的廁紙,示意她在外等候,隨即一鼓作氣衝了進去。不出意外,裏頭很臭很黑也很髒,董兵兵尋了個比較幹淨的坑位,就開始解決她的人生大事。
她可能是吃壞肚子了,蹲的時間有點長,翡翠忍不住喚了她幾聲。她看了看表,快九點四十了,不早了,得收拾收拾準備出來。
提上褲子,整理好衣服,董兵兵剛準備出去和翡翠回合,一聲驚雷突然在耳邊炸起,直震得她頭皮發麻,眼前一片眩暈,耳朵有短暫的失聰。
外頭的人群在哭喊吵鬧,說什麽日本軍要打來了。這都是什麽鬼,董兵兵閉眼扶著牆,等著眩暈過去。但很快更密集的炮火聲和槍聲響起,就在周圍,或者說火車站就是戰火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