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娘子被喪子之痛折磨得大病一場，宮裏的好東西被愧疚不已的趙禎流水一樣送進了儀鳳閣。
    趙禎心裏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苗娘子是喜愛的，也是愧疚的。
    自己這些年多顧著寵愛張氏，對她們母子三人忽視已久。
    以至於到頭來唯一的兒子在自己的忽視下被一個小小毒蟲咬了一口就沒了性命，生來短短幾年還未享盡天倫之樂便已經是父子緣盡。
    女兒也因為那毒蟲啃咬大病一場，最後連自己青梅竹馬最是善解人意的禾兒，都差點為此悲傷過度沒了性命。
    這叫人怎麽不愧疚？
    想到苗娘子這麽多年生了長子長女，卻依然隻是個昭儀，趙禎心思微動“苗娘子伴君多年，生下長女徽柔，又生了朕的長子最興來，合該是個妃位才是，可恨往日我竟是如此待她。”
    大皇子離世，長女徽柔公主重病出愈，那苗娘子又在儀鳳閣要死不活的，皇後在宮裏心煩。
    聽聞官家要封苗娘子做正一品的妃位，委實是吃了一口老陳醋一般。
    苗娘子是官家從小就相伴身側的女子，又替官家生下了長女徽柔公主和長子最興來，論理來說這昭儀位分自然是不低的，可如今官家居然要封她做貴妃。
    貴妃！
    那是四妃之首的貴妃。
    一個奶娘之女出身低微，何德何能做四妃之首的貴妃？
    伺候的女官見她陰沉著臉不說話，有些著急，“嬢嬢，這如何是好啊？”嬢嬢雖然看似和苗娘子交好，可那都是因為苗娘子不得寵，兩人之間是互相安慰的同病相憐。
    若是叫她苗娘子再得了寵愛，再生下一兒半女的。
    那……
    “慌什麽！官家最看重規矩，如今想來不過是憐她喪子之痛，待我規勸一番，也好叫官家歇了這心思。”
    皇後並不覺得官家就是真的想讓她做貴妃。
    這貴妃之位不同旁位分的，就說那張氏，她得了官家獨寵這麽多年，她就不想做這個貴妃？
    官家寵愛張氏，待他從愧疚中略微回過神來，就會把這個位置給她留著，畢竟這張氏才是她心尖尖上的女子。
    那苗娘子，想來不過是得了幾分憐憫罷了。
    官家……
    趙禎還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經被皇後拿捏得透透的，篤定他這會兒是礙於愧疚才要給苗氏升貴妃之位，等回頭被別人勸上幾句，心裏就會開始有些動搖了。
    皇後求見了官家。
    生性直率的她也不兜圈子，直道：“官家，這突然封苗娘子做貴妃，怕是有些不合規矩。”
    “她如今一無生育之功，又無……”
    啪！
    是茶杯摔在地上的聲音。
    趙禎簡直氣笑了，“皇後，你倒是會找借口，禾兒的孩子沒了，你就拿無生育之功搪塞與我，不許我晉她的位分，你果真是我的好皇後！”
    道貌岸然的借口，站不住腳的理由，禾兒她憑什麽不能做貴妃？
    “她與朕自幼相伴，又替朕生了長子長女，這後宮誰比她更有資格做貴妃？你入宮多年同朕賭氣不願侍奉朕，至今都不曾有過一次孕事，管理後宮不利至皇子被毒蟲啃咬夭折，樁樁件件哪一件能做天下女子典範？如今不也穩坐皇後寶座？她又憑什麽不能做這個貴妃？”
    曹丹姝被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得跪在地上，隻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
    簡直什麽臉麵都被他踩在腳下了。
    沒有子嗣，不願意伺候皇帝，管理後宮皇嗣夭折。
    樁樁件件，都站不住腳。
    尤其是不侍奉夫婿，簡直駭人聽聞！
    官家越想越氣。
    戳心窩子的話一茬接著一茬的往外蹦。
    “你本是二嫁婦，朝中諸人推舉你做皇後，朕也接了你入宮，你有什麽不滿意的？如今我不過是要封禾兒做貴妃，她如何當不得？”
    “夫妻本是一體，你從來不知道和我站在一起，朕有心事，你不說為君分憂，反而處處仗著身份端著架子用你那些規矩來壓我反駁我，你又何曾將我放在眼裏？”
    “她當不起這個貴妃之位，你嘴裏有那麽多理由，你這個皇後呢？你來說說，你如何又當得起這後位了？朕可曾苛責過你？”
    “除了整天用你自己都不遵守的規矩來壓我，你這皇後是侍奉夫婿盡心，還是待朕的子嗣上心？又或者將這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了？你這母儀天下的皇後，到底給天下女子做了何等的表率？你說與朕聽聽？！”
    皇後癱倒在地上，聽得這些誅心之語恨不得立時死了。
    世間有幾個女子，能接受自己的夫君這般的羞辱？
    帝後不合，官家這般語出驚人，伺候的內官簡直恨不得鑽進地縫裏藏起來。
    奈何這會兒沒有縫兒，隻能跪在地上磕頭，“官家，官家息怒，官家息怒啊！”
    “官家，嬢嬢這些年在宮中一直兢兢業業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官家今日這般氣頭上的誅心之語實在是有些傷人，官家息怒，以免來日後悔啊！”
    “苦勞？朕看她就是善妒，禾兒與我自幼相伴，有生育皇子公主的功勞，早就該坐上妃位才是，便是朕不主動提及，她也該心中有數，規勸朕給禾兒升位份。”
    “如今禾兒經受這般喪子之痛，已經病得起不來身，朕不過是想要封她做個貴妃衝衝喜去去晦氣，她倒好，滿口的仁義道德規矩體統，叫朕如何不怒，又如何能息怒？”
    老實人從來不發脾氣，一旦真的發起脾氣來，自然是什麽戳心說什麽，什麽難聽說什麽。
    趙禎是個小心眼兒愛記仇的，往日把這些記在心裏不說，今日被刺激得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
    隻覺得今日仿佛是有什麽不一樣，往日難聽的話隻藏在心裏，嘴上說的都是好聽的。
    今日心裏想什麽，嘴上就說什麽。
    不受控製一般。
    想來這就是怒火中燒了。
    曹丹姝渾身發軟的跪趴在地上，心裏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再低頭，“官家，這皇後之位，我著實配不上，求官家允我辭去這後位。”
    見她不思悔改，居然還敢梗著脖子要用後位威脅自己，趙禎氣笑了，“好好好！你居然敢威脅朕！既然知道這皇後之位你配不上，那就回去好好的閉門思過，什麽時候改了，什麽時候再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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