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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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臨安書院藏書樓的時候安小薇又進去了一次。
    她戴上了麵巾,輕手輕腳的進了一樓。
    她站在遠處默默的看著陳小富看書。
    此間安寧。
    她心安然。
    她確信陳小富是識字的,因為陳小富會在某處停下,取一本書,很是認真的看上片刻。
    一個不識幾個字的人斷然是無法看書的,也或者說是無法如此靜心的看書的。
    至於那首《漁家傲、秋思》……
    已從激動中平複下來的安小薇理性的去想了想,這首詞應該是他的爺爺陳臨淵所做的。
    這首詞寫的太好!
    過於完美。
    反倒是他做不出來的。
    這首詞立意太高意境太美,以安小薇對詞的理解,這首詞的水準當可進入文峰樓的第六層!
    帝京文峰樓共有七層。
    能入第六層者幾乎皆是這近五百年的大儒所做的詩詞文章,這首詞尚未出現,當是陳臨淵陳老太爺回到花溪別院才做的。
    他能記住這已很不錯了。
    再有梁靖茹所講的他在廣場上麵對梅長雨的時候的那番表現——
    梁靖茹說他是牙尖嘴利,可安小薇卻不這樣認為。
    她認為這說明他根本就不懦弱,麵對梅長雨的羞辱時他能迅速的反擊,並能用那藏頭去尾的對聯罵回去。
    直到打過去。
    這便是血性,一個男人可以無才,但必須得有血性。
    這已經比離開帝京時候所想好很多很多了,自己又何必再求太多。
    安小薇沒有失望。
    她悄然退出,與梁靖茹向雅舍而去。
    ……
    ……
    雅舍那邊很熱鬧。
    徐子州徐老大儒一行已來到了那一排雅舍前,在**舉李老院正的安排之下,這些舟車勞頓的齊國學子們各自住下。
    徐子州徐老大儒的房舍與安小薇梁靖茹的房舍相鄰。
    此刻,徐子州與臨安學政黃大人、李老院正還有江老夫子四人正坐在這房舍外的涼亭裏。
    江老夫子煮茶。
    黃學政李老院正與徐子州一番寒暄。
    這樣的寒暄沒啥營養,都是些禮節上的東西。
    寒暄之後黃學政便提起了本次交流的議題——
    “臨安書院的學子們的學問肯定是無法與老大人的這些門生相比的,但臨安書院的學子們聽說老大人帶十二弟子前來卻躍躍欲試。”
    “這便是少年。”
    “本官理解他們的心情,就算是受到一些打擊這也並不是什麽壞事。”
    “不知老大人能在臨安停留多久,本官的想法是這樣的,”
    接過江老夫子遞過來的茶盞,黃學政看著徐老大儒又道:
    “臨安書院也出十二學子,按照書山文會的規矩來命題,比試三場,對聯、詩詞、駢文,不知老大人意下如何?”
    徐老大儒呷了一口茶,微微一笑:“也好,但貴院不需要限製於隻出十二學子。”
    “老夫可不是托大認為老夫那十二個弟子無人能敵,老夫的意思是,這來訪一次頗不容易,貴院有學子三千,讓大家都能踴躍參與。”
    “咱們這也算不上真正的比鬥,算是……文學上的交流吧,重在參與,重在參與。”
    黃學政一聽看向了李老院正。
    李老院正沉吟數息點了點頭:“也好,這樣能激發更多學子的鬥誌,對他們能更勤勉於未來的學業大有裨益。”
    “那便由徐老大人命題,最終評閱……還是需要評閱的,總得讓他們明白彼此間的差距,便由我們四人共同評閱,如何?”
    徐老夫子沒有推卻:
    “善,那時間定在何時?”
    “你們一路辛苦,呆會用了飯食便好生休息,待到申時末太陽西去時候,就在咱們臨安書院的柳池邊先交流對聯吧。”
    “明日上午時候交流詩詞,明日傍晚再交流駢文,如何?”
    徐老大儒微微頷首:“那就按照李老院正的這個安排來。”
    說完這話,徐老大儒看向了江老夫子,不解的問道:
    “我說……陳小富算是你的弟子,他分明極有才華,怎麽那些學子們說他大字不識幾個呢?”
    江老夫子也不知道啊!
    他一捋長須,沉吟三息:
    “這個……不瞞你說,老夫在即安九歲時候應莊老夫人之請教過即安三年。”
    “反正那三年裏,老夫僅僅教會了他三十個字!”
    “老夫羞愧,辭別而去……其實,他現在究竟能識多少字,究竟有幾分才華,老夫並不知道,但老夫還是以為他識字是不多的。”
    “至於才華,老夫亦以為是沒有的。”
    徐老大儒眉間微微一蹙:“為何這樣認為?”
    “這些年老夫雖未曾再去過花溪別院,卻也聽說莊老夫人再沒有給他請過先生。”
    “陳臨淵陳侍讀告老回花溪別院也不過近半年時間。”
    “陳侍讀倒是也教過他識字,但兩個月前即安他確實因不喜讀書又被迫讀書,從花溪別院書樓的三樓跳下。”
    “此事定不會有假,畢竟臨安全城的郎中那一夜都被請去了花溪別院。”
    “你說……他若是藏拙,他何須跳樓輕生?”
    徐子州這就愈發疑惑了,一旁的黃學政這時也微微一歎,說道:
    “江老夫子所言不差。”
    “我有個遠房親戚的兒子在花溪別院當下人,就在即安所住的南院。”
    “我聽他說,這位少爺壓根是不會看書的,他對看書毫無興趣,他的興趣是鬥蛐蛐和看螞蟻。”
    “他還說這位少爺不善言語,就是成天幾乎都不說話,隻有在鬥蛐蛐的時候臉上才會有幾分歡喜。”
    “所以……傳言並非謠言,這位少爺是真不識幾個字,才華更是沒有的。”
    徐子州眉間微蹙,“可今日所見,他似乎並非如此。”
    “老夫在院外的牌坊前與他相遇……”
    徐子州將他與陳小富相遇之後的事徐徐道來,江老夫子三人一聽就傻眼了。
    在徐子州的敘說中,陳小富是健談的,是謙遜的,與癡愚二字是絕無半點關係的。
    “老夫問他公子求啥。”
    “他說……睡至二三更時,凡功名都成幻境;想到一百年後,無少長俱是古人。”
    “他還說我之所求,便是自省、自行、自醒,今日無礙……明日無憂!”
    “諸位,即安若無才學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麽?”
    “再看他剛才與那羞辱他的少年針鋒相對,直到出了拳腳,他會是懦弱的人麽?”
    “老夫的意思是……你們對他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他倘若真不識幾個字,會去藏書樓看書麽?”
    江老夫子三人麵麵相覷,頓時就不知道陳小富這小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了。
    恰這時候,安小薇與梁靖茹二人走了過來。
    江老夫子問:“小薇,可在書樓遇見了一個少年?”
    安小薇藏在麵巾下的臉蛋兒微微一紅:“先生說的可是即安?”
    “他真在書樓看書?”
    “嗯,”
    安小薇歡喜又道:“他真在看書,另外……他還吟誦了一首詞,晚輩抄錄了下來,請四位先生品鑒。”
    徐子州大喜:
    “怎樣的詞?快快給老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