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道士那眼瞼有些下垂而形成的三角眼裏多了幾許憂傷。
    他抬眼看著那盞氣死風燈，沉默片刻又道：
    “王仚十八歲下山，遊曆天下兩年，於二十歲時候來到了舊都集慶，他在集慶安頓了下來，開設了一間名為‘醫聖堂’的醫館，憑著一身出神入化的醫術短短半年時間便名揚天下。”
    “這便有許多的姑娘青睞於他。”
    “可他的模樣卻很難看，令那些見過他的女子望而卻步。”
    “他變得有些自卑起來，他也是渴望有一份美好的愛情的。”
    “有一個叫覃懷玉的少女沒有嫌棄他的模樣走入了他的生活，覃懷玉也是醫道世家還生得很是漂亮，王仚以為遇見了真愛……”
    “所謂真愛，在他看來就是彼此心心相印，就是一輩子執手而行。”
    “於是，他配製出了蝕骨穿心丸，在洞房的那個晚上下入了交杯酒中，二人同飲，而後同床。”
    “卻不料那姑娘隻是為了得到他的獨門醫術，他那一手‘鬼門十三針’針灸之法能活死人肉白骨。”
    “又兩年後，覃懷玉學會了‘鬼門十三針’便棄他而去。”
    “那年冬，集慶大雪。”
    “覃懷玉一早出門說是回娘家一趟，她這一走便再沒有回來。”
    “再沒有回來的意思是，她在當日夜裏暴斃於覃氏醫館……七竅流血蝕骨而亡，便是背叛！”
    “覃家大鬧醫聖堂弄得天下皆知，王仚便得了毒郎中這麽個名號，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喜歡上任何一個女人，他……從此孤獨一生。”
    令狐多情瞪大了眼睛：“那東西那麽神奇？就沒有解藥麽？”
    冷道士搖了搖頭：“那時他根本就沒想過覃懷玉會如此絕情，所以他根本就沒配置過解藥。”
    “後麵的所謂蝕骨穿心丸不一樣了，裏麵沒有了蠱蟲粉末，也有了解藥。隻是那解藥得在兩個時辰內服下才有效，否則必死無疑。”
    陳小富驚訝問道：“你怎麽知道得如此清楚？”
    冷道士一聲歎息：
    “他是貧道的……小師弟！”
    ……
    ……
    這是陳小富萬萬沒有料到的答案。
    就連已經回來正在燒火燉野雞兔子的阿來也大大的吃了一驚！
    在阿來的記憶中，這無極觀十多年來就隻有他和他師傅冷道士，還有那條即將老死的大黃狗。
    他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一個有著傳奇醫術也有著悲傷故事的小師叔。
    他這才忽然察覺自己的這個師傅醫術其實也是極為高明的，這才明白花溪別院的莊老夫人為什麽要請師傅去給陳小富看看有沒有學武的天賦。
    這才明白莊老夫人想要給陳小富洗髓要來找師傅配製洗髓的方子。
    “師傅，那師叔可還在行醫？”
    “當然，大周遷都之後他便也去了薊城。他關掉了集慶的醫聖堂，在薊城新開了一家醫聖堂。”
    “師傅，那你和師叔相比誰的醫術更高？”
    “你怎麽沒有教我醫術呢？”
    冷道士瞪了阿來一眼：“你哪裏能沉得住心來讀醫書？”
    阿來：“咱們這觀裏也沒有醫書啊！”
    冷道士：“……無極觀的醫術不是看醫書，是口口相傳！”
    “你啥時候傳給我？”
    “傳個屁！你不是學醫的料！”
    “你雖正，卻太直！”
    “為師的醫術遠不及你師叔，倒是你師叔十七年前收養了一個孤兒，這孩子在你師叔的悉心培養下而今已在醫聖堂坐堂。”
    “他隨你師叔姓王，名叫王多餘。”
    “往後你去了帝京可去醫聖堂找他，比你小兩歲……見到他莫要驚詫。”
    阿來不明白見到這個師弟為什麽會驚詫。
    難道就是因為他年僅十七就有了極為高超的醫術？
    他沒有多想，冷道士也沒有多說這個師弟和這個師侄的事。
    他看向了陳小富，臉上的悲戚消失不見，還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小子的那兵書很不錯！”
    “老黃說答應過你不給外人看，貧道算不得外人，不過看過了夏侯常勝操練那些兵卒的方式之後，貧道對你小子真有些佩服起來……”
    “你這腦瓜子是怎麽想出那些訓練法子的？”
    “夏侯常勝說再有兩三個月的時間這一百三十個兵卒當能達到你兵書中所說的效果……說是能以一當百！”
    “老黃說你應當就快要去帝京了，說這一百三十個兵卒將隨你同去，他求了貧道一件事。”
    “……什麽事？”
    冷道士雙眼一瞪，十分不滿：“給你那一百三十個兵熬製淬體的湯藥！”
    “你知道那需要多少藥材麽？”
    “你知道一天要熬多少鍋麽？”
    “你知道一鍋湯藥折算成銀子有多少麽？”
    冷道士伸出了一隻手：“拿銀子來！”
    陳小富一怔：“不是，淬體的湯藥這東西有什麽效果？”
    “效果？當然是讓那些兵卒受到的傷能極快的自愈，讓他們能更快的恢複體力，也讓他們更加的皮糙肉厚……你可以理解為能增長他們的力量、耐力，還有……更抗揍！”
    陳小富頓時就樂了。
    這淬體的湯藥肯定是好東西啊！
    那些兵卒有了這湯藥的洗禮，有了熟練的特種作戰技能，他們的戰鬥力必然能更上幾層樓！
    倘若再給他們配上鎖子甲和百煉刀……
    以一當百完全不會有任何問題！
    他咧嘴一笑：“道爺，需要多少銀子？”
    “一萬兩！”
    這年頭，動不動就是一萬兩。
    就像銀子很不值錢一樣。
    陳小富很是肉疼，畢竟一萬兩銀子能實實在在買回不少的糧食。
    但這銀子必須給！
    因為他很期待用自己的最科學的訓練方式結合最不科學的中藥湯劑搗鼓出來的戰士究竟會是怎樣的戰士！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遝銀票，數了數，數了十五張大大方方的遞給了冷道士：
    “道爺，多謝！”
    冷道士看都沒看一眼便將這一萬五千兩銀票揣入了懷中：
    “夏侯常勝說這第一批一百三十個兵訓練完，他想要再練兩千這種兵。”
    “老夫人從北涼買的五百匹戰馬已分批送到了穀中。”
    “老黃說你在瓦泥山下新建了冶煉的什麽爐，還開設了一間鐵匠作坊，現在你又收留了一萬多個災民……”
    冷道士視線落在了陳小富的臉上，俯身，極為期待的問了一句：
    “你小子想謀反麽？”
    “你隻要點點頭，貧道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