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黃昏、細雨、箭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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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蒙蒙的天。
    濕漉漉的地。
    陳小富的隊伍停在了這官道的路邊!
    就在他們對麵不遠處,有兩騎飛快而來。
    這條官道商旅行人很多,有人騎馬飛馳不奇怪。
    沒有人注意這兩騎與他們錯身而過,也沒有人注意車隊的後方有一輛馬車正在向他們接近!
    也或者是有人注意了,但並無怪異之處,便沒有人放在心裏。
    這個地方在官平縣境內,若再詳細一點便是在官平縣的烏鴉坪。
    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官路的兩旁隻有冬日的荒涼的原野。
    王破帶著二十人在前方探路,不知道他們走到了哪裏。
    隊伍前麵是嶽武所帶的五十個兵,隊伍後麵是令狐多情帶領的六十個兵。
    中間便是足足二十輛馬車!
    陳小富的馬車又在這二十輛馬車的中間。
    此刻,他正站在馬車旁,正看著令狐多情打開這份定王的禮物。
    令狐多情解開了這布袋子,裏麵包裹著的是一口嶄新的沒有上油漆的原木匣子!
    令狐多情抽開了這匣子的蓋子!
    他眉間陡然一蹙,反手拔刀,一刀就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並沒有反抗。
    他甚至都沒有看令狐多情一眼,他的視線一直在陳小富的臉上。
    陳小富探頭看了看那匣子,裏麵駭然是一顆灑滿了石灰的人頭!
    他也抬頭看向了對麵那人,那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漢子。
    生得孔武有力,身穿一身黑色勁裝,刀在他的脖子上他竟然不以為意。
    “嗯……說說吧,這是誰的腦袋?”
    那中年漢子倒是沒有料到這位年僅十七歲的少年會如此淡定。
    “回小陳大人,這便是河南道刺史商簡書的腦袋!”
    這話一出倒是讓陳小富吃了一驚。
    僅僅一息,他便笑了起來:
    “定王的這份禮物……好啊!”
    “定王有心了,千裏送人頭……我是不是應該感謝定王呢?”
    “嗯,應該是要感謝定王的。”
    說著這話,就在那漢子的視線中,陳小富伸手抓住了那人頭的頭發將那人頭給提了出來!
    他竟然就這麽看著那未閉眼的恐怖的人頭,有石灰的處理這人頭倒是沒有散發出惡臭,但那慘白的模樣其實很嚇人的。
    “商簡書原來長的是這幅模樣,堂堂朝廷四品大員,竟然身首異處……”
    他隨手一丟,將這人頭丟出了三丈開外!
    那漢子驚詫的看著那人頭在地上滾了幾圈落入了一處土坑裏,他收回了視線看向了陳小富,眉間一蹙,問道:
    “小陳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陳小富取出手帕擦了擦手,將這手帕也丟了出去:
    “沒什麽意思。”
    “知道他死了就行了,帶著個爛人頭進京幹啥?我又不想去嚇唬誰!”
    “行了,定王的禮物我算是收下了,可我沒有禮物送給他!”
    “就帶一句話給他吧,就說……丹青妙手,畫萬朵牡丹易,畫千裏江山難。”
    說完這話,陳小富正要轉身登上馬車,卻被那中年漢子叫住:
    “小陳大人留步,定王也讓在下給小陳大人帶一句話。”
    陳小富扭頭,露出了一抹微笑:“哦?說來聽聽。”
    那漢子拱手一禮:“定王說,明年冬,他將進京給皇上祝壽,欲做一副紅梅傲雪圖,屆時請小陳大人為此畫賦詩一首!”
    這便是定王伸出的友誼之手了。
    陳小富沉吟三息,點了點頭:
    “若我明年冬還活著,便為定王的這紅梅傲雪圖做一首詩。”
    那漢子又拱手一禮:“多謝小陳大人!”
    陳小富抬步登車,對令狐多情吩咐了一句:“出發吧!”
    隊伍再次啟程,那漢子站在雨中目送著這隊伍離去。
    沒有人在意路邊荒草地裏的那顆人頭。
    這顆人頭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定王此舉的態度!
    車廂裏,紅袖雖未目睹卻聽見了所有的話。
    她臉上的嬌羞早已消失,這時候變得很是凝重:
    “定王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告訴我河南道這件事到商簡書這裏為止!”
    “商簡書是河南道最大的官,如果商簡書還活著,如果活著的商簡書落在了我的手裏,那就必然牽扯出上麵更大的官!”
    “這個定王……不簡單啊,也或者他的手裏有高人指點。”
    “你將那禮物給丟了豈不是會惹來定王的不滿?”
    陳小富伸手,一家夥勾住了紅袖的下巴:
    “不,定王知道我將那禮物丟了他才會放心!”
    紅袖嬌羞,一把將陳小富的手給拍開:“正經點……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不很簡單麽?那人頭我總不可能收藏起來吧?倘若帶著,便意味著我會用這個人頭繼續向上去查,但我將它給丟了這不就意味著我明白了定王的意思,這件事就到商簡書這裏為止了麽?”
    “定王能夠放心,朝中那些更大的官也才能安心!”
    紅袖驚詫片刻:“哦……如此一來,朝中那些與商簡書有關的官員至少不敢再去為難你了。”
    “哪裏有這麽簡單。”
    陳小富此刻的麵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定王的封地可是在洛邑!潘不負這樣的老狐狸怎麽可能放棄河南道的這篇文章?”
    “若說河南道的貪墨之事與定王毫無關係我是一點也不會相信的,畢竟這之前定王還給商簡書站過台。”
    “如果那天我收下了商簡書的禮物,定王怎麽可能砍了商簡書的腦袋?”
    “他這一舉措不過是為了割舍罷了!也有給我一個警告之意,是個狠人啊!”
    “他請我為那什麽狗屁紅梅傲雪圖賦詩一首……這詩還沒賦呢,但這個消息卻很快就會傳出去,讓所有人都認為我陳小富就是他定王的人。”
    “讓二皇子對我的成見更深!”
    “借刀殺人啊!”
    紅袖愣了片刻,說道:“你不答應他不就行了?”
    陳小富眉梢微微一揚沒有解釋。
    他看向了車窗外。
    黃昏昏黃。
    細雨如紗。
    依舊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看來今夜又要在野外紮營了。
    就在陳小富想著心事的時候,突然有令狐多情的一聲大吼傳來:
    “陣……!”
    就一個字!
    馬車陡然停下!
    紅袖一家夥又撲入了陳小富的懷中!
    陳小富一把抱住紅袖,視線頓時一凝——
    他看見了細雨中射來的箭!
    密密麻麻的箭!
    箭如雨!
    如疾風中的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