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世事如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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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便是世事如棋!”
    帝京,西南角的玉華巷子裏有一處小小的四合院。
    這四合院的西廂房裏有二人正在對弈。
    執白子的是一個三十餘歲的、麵容清瘦的、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青布棉襖的中年男子。
    他便是此間主人薑為峰。
    他在棋盤上落下了一子,又道:
    “誰能想到廟堂上的局勢會因為一個剛剛入帝京的少年而發生如此微妙的變化……常兄,該你落子了。”
    坐在他對麵的也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身材壯碩的中年男子。
    隻是這男子衣著華貴,滿麵紅光,一看就是有銀子的主兒。
    這男子的身後還站著一個侍女。
    就算這侍女的穿著也是極好的。
    他叫常春。
    他家也在金水巷子裏,他是上將軍常歡的孫子!
    常春手裏捏著一枚黑子卻並沒有落下去,他扭頭對那侍女吩咐了一句:
    “小倩,你去廚房叫老王將那隻羊宰了,這大冷的天,燉一鍋羊肉暖暖身子……記得燉羊肉要放蘿卜!”
    那叫小倩的侍女應下轉身退了出去。
    薑為峰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這又讓常兄破費了。”
    常春大手一擺,他看著薑為峰笑道:
    “薑兄,前天我親眼看見小陳大人砸左相府的門,那小子……真特麽的有種!”
    “他這一家夥是真將咱大周官場上的那些魑魅魍魎給鎮住了!”
    “爺爺很高興,那晚叫我陪他喝了三杯酒!”
    “你也知道陛下收回了兵權之後我爺爺就極少高興過。”
    常春深吸了一口氣,長長一歎:
    “我爺爺雖依舊掛著個上將軍的名頭,其實這些年他連那上將軍府的大門都極少邁出去過。”
    “這一轉眼就……十五年了!”
    “這十五年裏,上將軍府那牌匾都已斑駁,我本想換個新的,爺爺卻阻止了。”
    “他說上將軍府已經成為了過去。”
    “已經被幾乎所有人忘記……最好都忘記。”
    “就連我爹都改了行去經商去了……這上將軍府嘛,等他老人家過世陛下就會收回去,也就不複存在了。”
    常春搖了搖頭自嘲一笑:“我自幼習武,曾立誌成為如我爺爺那樣的武將為國鎮守邊疆,後來被爺爺勸阻,遂又從文……”
    “那時候咱們在集慶的文昌學宮同桌,長樂五年那場恩科,你考了個第一,我考了個二十一。”
    “長樂皇帝欽點你為狀元,我記得那年的榜眼是茅東川,探花是賈三江。”
    “潘不負那時候還是吏部尚書。”
    “那年你也是才十六歲,長樂皇帝對你極為欣賞,將你留在了內閣任命你為內閣伺讀。”
    “你這人啊,啥都好就是脾氣太倔了一些。”
    “倘若那時候你不在長樂皇帝麵前揭潘不負任人唯親的短,你現在怎麽著也是一部侍郎了!”
    “一部尚書也不是沒可能!”
    “你瞧瞧茅東川,刑部侍郎,再看看賈三江,兵部侍郎!”
    “你這家夥……後悔麽?”
    薑為峰咧嘴一笑:“不就吃你點羊肉麽?怎麽又提起這破事來?”
    “這些年在結廬書院教書也挺好的,雖說清貧了一些,卻也不用在官場裏與人勾心鬥角。”
    常春將手裏的棋子丟入了棋甕,俯身,說道:
    “你其實心裏還是不甘的,不然以你之才哪裏會來這地方?”
    “可你卻來了,在結廬書院教書這一教就是十幾年……你就是想看著潘不負倒台!”
    薑為峰抬眼看向了常春:“這你也知道?”
    常春嘿嘿一笑:“你喝醉了的時候總是在夢中說……說什麽老子就要看看這蒼天饒過誰!”
    “說什麽多行不義必自斃!”
    “還說什麽……蒼天無眼,奸臣當道,宵小橫行國將不國啥的。”
    “你啊,這些話幸虧除了我之外無人聽見,若是傳到了潘不負的耳朵裏……蒼天還沒拿他怎樣,我看你就要被他給弄進大獄了!”
    薑為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常春忽的話鋒一轉:
    “不過現在看來蒼天似乎要收拾潘不負了!”
    “你剛才說世事如棋……你認為那位小陳大人能否將潘不負給弄下台呢?”
    薑為峰沉吟三息,“他是最有可能將潘不負給扳倒的人。”
    “說來聽聽。”
    薑為峰坐直了身子,那清瘦的臉上的那雙眼頓時神采奕奕:
    “首先這監察院是女皇陛下新設立的一個衙門,而陳小富是女皇陛下下江南所物色的監察院的第一任禦史……這個衙門很特殊,這位禦史必然有過人之處!”
    “其次……他入帝京的時候陛下禦賜黃羅蓋傘,這就是陛下的態度,也是小陳大人最好的護身符。”
    “最後嘛,我認為最重要的原因是小陳大人年輕!”
    “你我當年也年輕過。”
    “年輕的讀書人胸中總是有些理想抱負的,眼裏也容不得朝中的那些烏煙瘴氣之事。”
    “便會覺得這眼裏所見的黑暗太多,便會想將那些黑暗驅散還人間一個朗朗乾坤。”
    “其實許多人會這樣想,會在私底下憤憤不平,但真正敢做的卻並沒有幾個。”
    “包括現在的你和我……”
    薑為峰自嘲一笑:“其實你我都沒那膽子,就算是活在這世上也僅僅是苟活著。”
    “可小陳大人不一樣!”
    “他不僅敢想,他還就這麽做了!”
    “他砸了左相府的門,這就是他的態度,雖野蠻了一些,但對付這種老奸巨猾之輩其實用野蠻的方式反而更有效果。”
    常春又問:“潘不負豈能就此罷休?”
    “這個老狐狸肯定不會就此罷休,這兩天悄無聲息並不能說明他就屈服了,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屈服是沒有用的。”
    “屈服這個東西,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陳小富一定會步步緊逼,直到他達到目的為此。”
    “也就是說,他連躲都躲不過去,所以他的屈服僅僅是暫避小陳大人的風頭,這老東西一定在積蓄力量……如果明的不行,他會來暗的。”
    “小陳大人的護衛雖然厲害,卻不能時刻都守衛在他的身邊,而江湖中的亡命者眾,這便是明箭易躲暗箭難防。”
    他的話音剛落,又有人推門而入。
    他是秦文奇,大周朝最年輕的大儒,他也是結廬書院的教習。
    “為峰此言有理!”
    薑為峰與常春二人一瞧連忙起身齊齊拱手一禮:
    “秦先生好!”
    秦文奇擺了擺手:“無須多禮,恰好常春也在,今兒個我不請自來實因有一樁天大的好機會!。”
    二人一怔,薑為峰伸手一引:
    “秦先生請坐!”
    三人落座,秦文奇又道:
    “昨日京兆府尹左丘雄左大人來我草廬煮酒。”
    “為峰,常春,你們可還記得今歲正月告老還鄉的翰林院侍讀陳臨淵陳老爺子?”
    二人驚詫的對視了一眼皆點了點頭。
    薑為峰笑道:“這位老爺子昔日偶爾也會提著一刀肉來我這裏對弈兩局,不過他從未曾提起過他那孫子。”
    秦文奇擺了擺手:“那時候陳小富在帝京的名聲並不太好他自然不會提起。”
    “可現在……陳小富隱忍十七年破繭而出了,他真化了蝶!他成了監察院的禦史,可手下卻沒有一個兵!”
    “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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