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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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鬼伸手摸了摸樹幹,又重複了一句:“這就是瓊花樹。”
    “集慶那地方有許多,城裏有,宮裏也有。”
    “不過最多的還是在後宮外麵不遠處的瓊花園裏。”
    老鬼望著那幾棵瓊花樹又道:
    “這幾棵便是老夫曾經從宮裏移植過來的,就存活了這六棵。”
    陳小富也看了看這樹,也沒有覺得它有什麽獨特之處。
    “我倒是覺得它們還沒有那棵楸樹好看。”
    老鬼那隻獨眼瞅了陳小富一眼:“等到五六月它開花時節你就知道它有多美了。”
    “推我去那亭子裏,有些話……給你說說。”
    一老一少二人坐在了那亭子裏。
    重山送來了一壺酒和幾碟佐酒的小菜,二人就這麽喝著酒吃著菜,這一聊便是兩個時辰。
    陳小富與老鬼在那涼亭裏飲酒聊天的時候,女皇陛下在禦書房也見了一個人。
    他便是老太師葉非意!
    “老臣本應該在陛下所賜的太師府睡個午覺的……這些年睡午覺已成了習慣,但這些日子偏偏難以入眠。”
    女皇給這位老太師斟了一杯茶,親手遞了過去:“老太師有何憂慮?”
    葉老太師接過茶盞微微頷首:
    “老臣入宮先去了一趟監察院,本想再看看小陳大人,卻不料聽監察院的人說他去了內務司……”
    “陛下,他去內務司這真的妥當麽?”
    女皇端起茶盞呷了一口,抬眼看向了葉老太師:“朕答應過老鬼,即安若想去內務司……不阻攔。”
    “陛下真不擔心?”
    女皇放下茶盞,抬眼:“朕是大周皇帝!”
    “是真命天子!”
    “你覺得朕會怕鬼麽?”
    “老鬼老了,他沒幾年可活的了,可他並沒有老糊塗!”
    “他依舊比這天下絕大數人還要清醒!”
    “他知道什麽事可以做,什麽話可以給即安說,這一點……葉老太師大可以放心。”
    葉非意微微垂頭,他也呷了一口茶,“好吧,陛下既然放心老臣也不便再多說什麽,隻是……老臣又聞陳小富提出的三個‘凡是’陛下答應了,這監察院的權力會不會太大了一些?”
    “老臣本不該前來給陛下說這些的,但……但老臣還是來了。”
    女皇微微一笑:“老太師雖告老卻依舊牽掛著國家大事,這是好事,朕曾經就給你說過如你這樣的老臣隨時可入宮見朕。”
    “朕哪裏會怪你,就算你說的不對,朕也不會怪罪於你的,兼聽則明嘛……這個詞是即安說的,朕深以為然。”
    “至於老太師擔心的監察院的權力會不會太大,朕也給你說句實話,朕並沒有忘記內務司,監察院的權力朕知道太大。”
    葉老太師一驚,頗為疑惑的看向了女皇陛下。
    女皇又道:
    “有內務司的前車之鑒,朕自然會在合適的時候將監察院的權力削減一些,但現在肯定不是時候。”
    “即安給朕說亂世用重典沉屙下猛藥……老太師未曾離開過帝京,這帝京看起來繁花似錦,但朕知道這並不是大周的盛世!”
    “說亂世吧……也談不上,但若說沉屙,朕仔細的想過,大周從陳朝遺留下來的沉屙確實不少。”
    “即安說一個新的朝代當有新的氣象……朕就賦予他權力,讓他給大周下一劑猛藥且看看他能否開創出一個新的氣象。”
    “這麽給你說你明白了麽?”
    葉老太師明白了。
    不過在他看來女皇陛下這就是在賭——
    賭陳小富真有那本事。
    更是在賭陳小富會有良心!
    並沒有野心!
    因為陳小富的身份過於敏感,而老鬼和安知魚這兩個老家夥,曾經最喜歡的便是集慶皇宮外麵不遠處的那片瓊花林!
    葉非意始終堅信陳小富絕不是因為今歲四月從書樓跳下才開了竅。
    天下沒有這樣的人!
    就算開了竅,他也要重頭學起才對,可偏偏他就在臨安書院一鳴驚人!
    他始終認為那十七年陳小富是在裝傻!
    老鬼雖然被陛下禁錮在了內務司的那棺材裏,可誰也不知道安知魚這條魚遊在哪裏。
    在葉非意看來,安知魚遠比老鬼更可怕!
    陳小富這十七年的裝傻,他認為一定是安知魚的計劃。
    現在陳小富長大了,安知魚認為陳小富需要去帝京了。
    於是,齊國的徐老大儒帶著他的十二弟子去了臨安書院,陳小富也恰好去了臨安書院。
    這便造出了一個比肩大儒的天才來!
    陳小富前後變化的差距太大,安知魚相信定會引起陛下的注意和重視,他甚至算到了陛下也會因好奇去臨安看看那小子。
    這一看,就把那小子看到了帝京。
    這一看,就讓那小子魚躍龍門!
    “陛下,老臣雖聽明白了,但老臣還是想給陛下再說一句。”
    “你說!”
    “陛下啊,沒有找到那條魚之前,陛下還是要多提防一些!”
    他徐徐起身,躬身一禮:“老臣聽說集慶那地方的瓊花樹,又成了林!”
    “老臣,告退!”
    他轉身離去,步履蹣跚。
    女皇起身相送,站在禦書房的門前,她徐徐眯上了眼。
    ……
    ……
    當陳小富帶著李鳳梧離開內務司的時候,李鳳梧分明看見陳小富的眉宇間似乎少了幾分昔日的灑脫,多了幾分隱隱的沉重!
    “不愉快?”
    “不,”陳小富搖了搖頭:“很愉快。”
    “但你看上去有點心事。”
    陳小富看了看這個也很漂亮的少年,嘴角一翹:“你的心思怎麽比姑娘還要細膩?”
    李鳳梧:“……”
    “是有點心事,”
    陳小富拍了拍李鳳梧的肩膀,李鳳梧似乎並不太習慣,他本能的躲閃了一下,卻偏偏又回歸了原位。
    這個動作很微妙也很微小,陳小富竟然沒有發現!
    他真的有心事!
    “高手兄,你覺得我很有本事麽?”
    李鳳梧一怔:“那要看這本事是什麽了。”
    “比如當官?”
    “你當官好像還行,至少現在看來還不是大師兄所說的那種狗官。”
    “哦……”陳小富一家夥摟住了李鳳梧的肩膀,這就是勾肩搭背的意思。
    “高手兄,其實我真不喜歡當官。”
    李鳳梧瞅了他一眼:“喝了多少?”
    “我又沒醉。”
    “那不喜歡當官就不當唄!”
    陳小富沉吟三息,忽的收回了手站直了身子,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李鳳梧看著他。
    這一瞬間,陳小富眉間的沉重消失不見!
    他的臉上是一臉的陽光。
    他的眼依舊清澈明亮。
    他那張漂亮的臉上……又鬥誌昂揚!
    “受什麽刺激了?”
    “沒有,”
    就在李鳳梧驚詫的視線中,陳小富大手一揮,邁步向前豪邁而誦: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
    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李鳳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