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司在吏部大院的南側。
    吏部尚書史無山帶著陳小富與李鳳梧出了官署冒著風雪向南院而去。
    史無山走得很慢：
    “小陳大人，要說這趙烈收受了多少賄賂本官實在難以相信。”
    “吏部任命官員並非由他一個員外郎來決定，吏部司畢竟還有兩個郎中，對官員的考評，對新科舉人或者進士的任用這些都不是他一個員外郎能夠決定的。”
    “至於他十二年未能得到升遷，這是因為他的能力不足，無法再進一步。”
    “我也不瞞小陳大人說，主要是因為他是吏部的老人了，現在也已經快五十歲了。”
    “我之所想是他能在這個位置上幹到告老……這個位置相對清閑，多是對一些文書的處理，所以小陳大人會不會是弄錯了？”
    陳小富沉吟三息：“我也希望是弄錯了，問問吧，監察院的宗旨是不冤枉一個好人不放過一個壞人，他若沒有伸手，監察院自然也不會為難他的。”
    “嗯，”史無山沒有再說趙烈的事，他轉移了一個話題：
    “小陳大人，再有兩天就休沐，我那小舅子前兩天來了帝京，帶了一些土特產。”
    “我妻子是嶺南泉州人氏，那地方出產海魚。”
    “我那小舅子帶來了不少凍魚，其中小黃魚最多，”
    說著這話，他看了看陳小富，低聲又道：“可別看小黃魚小，可味道極好！”
    “泉州距離帝京足足三千餘裏，這東西在帝京可是個稀罕物，也隻有在冬天才能吃得上。”
    “這樣，我也不知道你休沐時候是否有暇，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
    “今天下了朝我取一些小黃魚和別的海貨一並送到你府上……小陳大人不要誤會，這可不是向你行賄，就是請你嚐嚐鮮罷了。”
    陳小富也扭頭看向了史無山，麵露驚詫：“那可真是稀罕玩意兒啊！”
    “可不是麽？帝京東西兩市都極少有賣！”
    “宮裏倒是有地方送來的貢品，可那玩意兒咱們也吃不上不是？”
    陳小富拱了拱手眉梢一揚：“那我可就不與史大人客氣了！”
    史無山咧嘴一笑：“我也不是花銀子買的，小陳大人無須客氣！”
    “好，那下了朝我就在花溪小院等你。”
    “那就這麽說定了……小陳大人，還有必要去看看那條小魚麽？我的意思是，這吏部的小魚是不是我去處理了就行？”
    “倘若這條小魚真有大事，這傳出去了也不好聽。”
    陳小富忽的停下了腳步，他又看向了史無山，這一眼看得史無山心裏又是一咯噔。
    “史大人，要不這樣你看行不行？”
    “……小陳大人請講！”
    “看在史大人的麵子上，我就不去見趙烈了，不過話我得給你講清楚了，這裏沒有外人，這個趙烈……是你史大人的人！”
    史無山麵色一緊，陳小富又道：“不是我誆你，趙烈的罪證這些日子監察院已查了個八九不離十。”
    “吏部有許多事史大人你不方便出麵，但趙烈這個小小的員外郎方便。”
    “各地的官員進京若是要求你辦事，他們都知道輕易不去找你，而是先去找趙烈。”
    史無山麵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小陳大人……”
    陳小富擺了擺手：
    “史大人，既然我陳小富這麽給你直說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麽？”
    史無山沒有狡辯！
    他躬身一禮：“小陳大人對在下之恩，史某永記在心！”
    陳小富受了他這一禮：“晚上來我家，帶著你的誠意。”
    “……好！”
    “那下官就告辭了。”
    “我送小陳大人！”
    “別送，別人看見不好，你……你也不要去找潘大人了，實不相瞞，潘大人他……自身難保！”
    陳小富說完這話，他擺了擺手，帶著李鳳梧就這樣在風雪中走出了吏部衙門。
    史無山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忽然覺得身子一軟，他伸手就扶住了抄手回廊的廊柱，過了許久才緩過勁來，才徐徐向吏部司的衙門走去。
    ……
    ……
    “本以為你是個堅持正義的人，前些日子在承文門前原來也是裝模作樣？”
    李鳳梧瞅了陳小富一眼，滿眼的不屑，又道：“還真就是一丘之貉啊！”
    陳小富咧嘴一笑：“高手兄，正義這個東西它又不能當飯吃。”
    “要堅持正義是很難的，有句話不是說人間正道是滄桑麽？”
    “我可不想過於滄桑，畢竟日子還是要舒舒服服的過的。”
    “這滿朝的文武，有人希望我以正義為旗大殺四方，我陳小富的名聲倒是有了，甚至能成為大周百姓們盡皆崇拜的偶像……”
    “偶像不好當啊，就像高手兄你一樣，江湖中的那些高手絕不敢來招惹你，但敢來招惹你的……恐怕就是你打不過的大宗師了！”
    李鳳梧撇了撇嘴：“我還正想與大宗師過過招！”
    “好吧，你反正孤身一人可以以命搏命，可我是有家室的人！我不想死，我必須好好活著，我就隻能拉攏一些人對付一些人，最後嘛……能全身而退就是最完美的。”
    李鳳梧乜了陳小富一眼：“你又不能與安小薇成親哪來的家室？”
    “虛偽！”
    “終究還是想要多撈點銀子罷了！”
    “狗官！”
    陳小富樂了。
    他拍了拍李鳳梧的肩膀，“高手兄，你才是慧眼如炬，我可從來沒有說過我是個清官！”
    “實不相瞞，我真就是為了多撈點銀子！”
    李鳳梧萬萬沒有料到陳小富這廝連裝都不裝的，他頗為生氣：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輩子都無法破一境？”
    “你破不了一境就不能成親！”
    “你不成親就沒有子嗣！”
    “你連子嗣都沒有弄那麽多銀子來幹啥？”
    “我倒是以為你莫如將朝廷的貪官汙吏殺光殺盡，這樣至少你還能青史留名，大周百姓指不定還能給你立個長生牌位，你死之後還能享受些香火紙錢什麽的。”
    麵對李鳳梧的這番苦口婆心的話他沒有去辯解。
    隻是有些事他不能說給高手兄聽，李鳳梧是武道奇才，在他的認知中，沒有什麽事是一劍不能解決的。
    若有，那最多就是昨天今天明天三劍！
    他的思想極其簡單。
    因為這樣的簡單，讓他的劍法也極為簡單。
    用老鬼的話來說，便是當簡單到極致就是無敵！
    當他三劍合一變成更簡單的一劍的時候，李鳳梧必證道大宗師。
    他或許將成為江湖中千年來最年輕武功也最高的大宗師，但他絕對沒有當官的本事。
    官場不是打打殺殺！
    官場更多的是人情世故！
    陳小富這個孤臣……可以孤一時，不能孤一世！
    這是老鬼對他的告誡，老鬼說，孤一世也行，那就造個反，如何？
    稱孤道寡者為帝！
    你當了皇帝那就可以孤一世了！
    陳小富可沒那野心，皇帝是個苦力活，他隻想能有權有勢並逍遙快活一輩子。
    “高手兄，你說的都對！”
    “但現在我最需要的就是銀子，你以後會知道的。”
    李鳳梧深深的看了陳小富一眼：“監察院在那邊，你往哪走？”
    “去刑部。”
    “……去刑部幹啥？”
    “去救人。”
    “劫獄麽？”
    “劫個屁，正大光明的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