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風雪的海麵上，朦朧白雪之中，隻有一前一後兩個明橙色發光點存在於海平麵。
    距離再拉近一些，才能看出這是兩艘蒸汽輪船，桅杆最高處飄揚著的是赤紅色龍紋旗幟，旗幟中央隻有一個偌大的楷體大字，唐。
    而將兩艘船映照成明橙色光亮的，是船身周圍以蒸汽動力連接發電機供能的白熾燈。
    因為太冷，隸屬唐軍原有的製式鎧甲都沒穿了，一個個要不是棉襖棉褲棉帽子，要不就是皮裘大衣長筒靴，手上也都戴了棉手套。
    但還是因為太冷，甲板上鏟雪的唐軍一邊幹活一邊嘟囔抱怨。
    “什麽鳥地方，六月了居然還能下這麽大的雪，掏出家夥事撒個尿都能凍縮回去半截。”
    “差事要是太舒服怎麽顯得出光榮？咱們是精銳，光是一身的裝備每個人勻下來都得耗朝廷三百貫錢鈔，軍餉糧餉戰功賞賜都沒算，朝廷花在咱們身上的開銷，幾年下來都夠咱們每個人在長安當個富家翁了。
    又是咱們打下的倭島，北方海域屬咱們最靠前，自遠東向美洲的開拓不用咱們用誰？”
    “可都是遠洋開拓，自南海向西的船隊比咱們可就好得太多了，聽說東南亞那片海島連冬天都沒有，一年四季都有樹結果子，靠海有果子裏麵裝甜水的大果，往裏一點有味道好似荔枝的紅毛果，山裏有比頭還大的果子，掰開裏麵全是肉。
    聽說都多到爛地裏都吃不完，這會兒他們怕是曬著太陽，吃著瓜果，時不時下海抓些海味喝酒烤肉。
    咱們卻隻能在這裏凍得跟孫子一樣，咋會不讓人抱怨？”
    “別的不說，海味咱也管夠。”
    “天天撈，天天吃，再好吃也該吃膩了。
    船艙裏全是煤炭和罐頭，罐頭還必須限著日子吃，吃魚吃蝦連醬油都沒得放，酒也沒有，哪裏好了？”
    “才過上幾年好日子，就養出你這麽個嬌慣性子了？”
    忽地插入一聲輕罵打斷兩個軍兵閑聊，那是這艘辟海號的艦長，也是這支三百來號人的遠海開拓軍的統軍。
    被罵的軍兵忙得給在船頭觀察海情的統領拍拍落在肩上的雪，又給他身前的火爐添了炭，嘿嘿地笑道：
    “閑來無事聊聊罷了，出生入死的人哪裏談得上嬌慣？”
    趁著接近，問道：
    “將軍，咱什麽時候穿過這片海域到陸地上啊？”
    這也是這位將軍最關心的事，但是風雪太大，能見度太低，望遠鏡已經形同虛設。
    隻能靠專人掌管的計時沙漏知曉時間，再根據相對穩定的航速和世界地圖上穿越鄂霍次克海中部較窄處到堪察加半島的最近距離。
    大概能夠計算出這一小段約五百裏的穿海航行需要約七個時辰。
    但是因為隻靠地圖和天文觀星並不能精準確定船隻位置，所以這五百裏的距離隻是大概，誤差多出幾百裏都不無可能。
    所以究竟什麽時候看到陸地，他這個統軍也不確定了。
    “鏟好你的雪，給船減重省省燃料才是你的事，若是冷了自去屋裏烤火吃肉，看到陸地自有某的命令。”
    看得出這個將領與部下相處較好，體恤下屬可以偷懶，但也可能是麵對海情複雜的壓力，不想引起軍中人心惶惶。
    忽地將領從望遠鏡中看到了什麽，猛地從椅子上起身大喊喝令：
    “前方有浮冰，右滿舵避開！鳴笛給後船通信！”
    命令第一時間一層層傳達，所有將士全部聞令動了起來。
    全軍閑散的氛圍立馬轉入緊張。
    就連那兩個鏟雪的兵卒也立即按照將軍指示，狂奔到船艙給艦炮手傳達瞄準浮冰隨時開炮的命令。
    風雪讓能見度太低了，情況發現地稍稍有些晚，麵積足有幾十平米的浮冰幾乎是擦著船舷過去。
    好在大炮轟碎浮冰後隻是與部分碎冰擦碰，沒有直接撞上去，冬季凝結夏季融化的浮冰，也沒有危險到像南極北極永凍圈的浮冰那樣，海麵以上隻浮出一點，海麵以下卻可能如山般的大小。
    險情暫時過去之後，全軍將士依然嚴守各自崗位不敢如之前那樣閑散，因為前方全是大片大片的浮冰。
    海上結冰通常是從沿海開始的，海冰成片出現也意味著他們離陸地不遠了。
    將領從望遠鏡中仔細望看，也終於確定透過風雪隱約看到的大片隆起就是陸地。
    “堪察加半島到了，放下船錨，派出登陸船破冰靠岸。”
    兩艘主艦的左右船舷都捆綁著能載七八人的小船，鬆開繩索後登陸船平穩落下海麵。
    登陸的將士用長矛一點點鑿碎薄弱的浮冰開路，直至冰層厚到鑿不動也不開裂時便能試著站人上去。
    主艦用大炮碎冰當然更快，但因為遠洋航行沒有補給會送來，無論是炮彈、罐頭、煤炭都是用一點少一點的消耗品，當然要節省。
    小心踏著海冰上岸後，看著海岸線那綿延看不到頭的海冰，蔚為壯觀之餘也讓將士不由得吐槽：
    “當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大海居然也會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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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北越冷，老天爺給的世界地圖上那南北兩塊全白的地方，怕不是真的全是冰凝結而成的吧？
    他娘的南邊那塊大冰可是快趕上我大唐的疆域那麽大了。”
    “我大唐的疆域每天都在擴張，將來那塊冰可就趕不上嘍。”
    不久後開拓軍的主將帶著更多將士上了岸。
    也不多，不到百人，兩艘主艦上必須要留足人手，且不會兩艘船的將領都離開艦船。
    每到一塊從未踏足的新土地，開拓軍都有必要上岸測繪更精準更大比例的局域地圖，以及各種環境情況。
    比如沿海陸地水深縱向延伸，如果水深坡度較陡，那麽就有修建港口棧橋的條件。
    尤其是適合大型船隻靠岸的天然深水港，那更是對海上航運有著戰略意義。
    如果水深較淺，那就意味著有觸礁擱淺的危險，甚至導致船艙或船身受損沉沒。
    還有需要探尋近海航道上符合避風且水深足夠的優良海灣，最好還是不凍港，如果有符合的，那就意味著未來這裏極有可能誕生一座海上貿易城市。
    另外對開辟航道有吸取重要經驗意義數據和情況也必須要記錄。
    就像今天遇到的鄂霍次克海域是一片六月都會結冰的危險海域，大唐以後的船隻想在這個時間從這裏航行，就必須是動力足夠的鐵甲船，就像後世的那些大船一樣。
    吸取各種各樣的經驗和數據，甚至以性命為代價為大唐的未來摸索出一能夠溝通世界的航道，就是所有遠洋開拓船的目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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